姜沅将身上浴袍的领口拉紧了些,走到小茶几前。
茶几上正放着几十个空荡荡的酒瓶,东倒西歪的滚作一团,而且还是各种酒都有。
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姜沅来,依旧是你来我往的喝得十分热闹,付清和徐清正两人是压根就劝不住。
当然,也是不敢劝。
“怎么办?”周慕偏头看向姜沅。
姜沅觉得这事有什么可怎么办的?
她叹气,绕过茶几走到两人的身边,直接将容屿和姜谌手中的酒瓶给夺走。
瓶子里还剩下大半的酒,此时正在瓶中晃荡。
没了喝酒的家伙,两人倒是不约而同的抬头朝着姜沅这儿看了眼。
对于姜沅的道来,姜谌是早就知晓的。
他冷笑着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白玉似的皮肤,再配上他那被酒薰红的脸蛋,蓦然间便碰撞出一段惊人的艳色。
只是他的眉眼依旧桀骜肆意,有一种凌驾众生的傲气。
姜沅随手捡过一侧的抱枕就朝他的脸砸去,下手之狠,完全没有半分留情可言。
倒是容屿在被姜沅抢走酒瓶后,稍稍的坐直身子,将人盯着瞧了好一会儿后,蓦地起身将身上的大衣解开,带着几分粗鲁的将人从头到脚给裹住。
“不给看,我的。”
说完,抱住她的青年忍不住打了个酒嗝,跟个小猫儿似的,红着眼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远处谢长迟看见后,冷笑着别开眼。
姜谌现在的神志也不见得有多清晰,要是以往见着估计已经跳起来将两人分开,如今也只是冷笑着,翘着腿坐在那,看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对狗男女。
姜沅有些抵不住姜谌的这眼神,对着周慕几人叮嘱几句后,便扶着容屿率先离开。
容屿倒也非常配合,丝毫不见刚才难搞的样子。
他倚在姜沅身上,跟着她蹒跚离开。
她自然没将容屿带回自己和骆思羽的房间,而是扶着他去了他的房间。
打开门进去的一霎,外面的灯火月色疯狂涌入,点亮这满屋的昏沉与冷寂。
容屿按下姜沅想要开灯的手,将她抵在墙上。
“沅沅。”
“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容屿的气息的正疯狂的入侵着她的各处感官,几乎都不用他做什么,她便很容易化作一段琳琅春水。
容屿笑,轻挑的咬住她的耳垂。
眼前的完全都被水雾模糊,氤氲成一团她看不清的模样,唯一清晰地,只有泠泠月光攀越过窗子进来,洒落在地砖上。
所有的东西变成一片水泽。
世间万事万物,也不过是一段风流写意的潇洒趣事,也不过是他的毓秀眉眼间的一寸天地。
而他,恍若她的神明。
意识逐渐昏沉间,她隐约想起他刚说的话——
他说——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姜沅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荒唐。
但容屿的出现,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原就是这么荒唐的一个人。
她揉着额头靠在床头而坐,丝滑的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下滑,露出她雪白的直角肩,上面正印着一点点轻微的痕迹。
容屿已经洗漱完成,从卫生间出来。
这人现在是穿得人模狗样,衬衫的扣子更是扣到最上面一颗,更显得一丝不苟。
“沅沅。”容屿温柔地坐在床边,此时的他目光温和清澈,就像个绅士,“需要我抱你去洗澡吗?”
“这事不急。”姜沅说道,从一边倒出一颗糖来。
“昨天你和姜谌是怎么回事?”
听见姜沅的话,容屿歪头想了一会儿后,倏然便笑了:“就是你弟弟不太服气我这个姐夫,所以来找我喝酒。”
“不生气呢?”
容屿道:“当然是生气的,只是……舍不得。”
他伸手一一划过她的眉眼,“我的沅沅这么好,我要是和她生气,她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我该怎么办?”
听见他的话,姜沅心头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姜谌没有告诉他,她有个未婚夫的事。
虽然她不承认,但这件事也是无法否认的,看来她还得尽早将这件事给处理好才行。
“来。”容屿上前,将人打横抱在臂弯里,“我抱你去洗漱。”
姜沅没什么不好意思,而是任由他抱着,甚至是还能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与自己的距离拉近.
“回去后,你就回来住,嗯?”
“再说。”
姜沅仰头瞧着他温煦的眉眼,突然觉得有些棘手。
看来她的小男友,瞧着温柔,脾气不小呢!
姜沅和容屿手牵着手出现时,姜谌就跟个大爷似的,翘着腿坐在那。
瞧见他们后,是立即冷哼一声,那张脸就像是被寒霜覆盖住,没有半点温和可言。
倒是一侧的谢长迟,主动同他们问了好。
姜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一阵后,便对着谢长迟说道:“没想到谢三少,还是个挺热心肠的人,以前倒是我误解你了。”
“好说,现在姜小姐知道也不晚。”谢长迟说完后,便从容起了身,“既然容屿和你们在一起,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说完,谢长迟提着自己的外套,从容离开。
瞧着那道修长清隽的身影,姜沅并没有过多停留地便收回了目光。
“你怎么会和谢三少认识?”姜沅很自然地问着身边人,“以后少和他打交道,他们谢家一家,心都黑。”
“人才走。”姜谌出声,“你就说人坏话。”
“实话。”姜沅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她与谢家来往不算少,明里暗里也互相坑过对方几次。
这也就是他们至今还没法成为朋友的原因。
“我们去吃饭。”姜沅牵住容屿的手,“对了,昨天和你喝酒的那位是我弟弟,你不用理他,就当他不存在就行。”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
姜谌在她身后冷笑:“姜小沅,麻烦你下次说人坏话,可以避开当事人一些吗?”
“实话而已,干嘛避开。”
容屿至始至终都轻轻笑着。
他笑容清淡,却不达眼底,一霎有种高高在上,不染俗世尘埃的美。
他与姜谌从来都是两种极端。
若说他的美清淡如神不染烟火,那姜谌一定是在这万丈红尘中打滚,美得至妖至冶,肆意张扬。
姜谌环着手冷笑着将容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等着,他迟早揭开他的这层画皮。
能和谢长迟交好的人,可都是一些牛鬼蛇神。
他才不信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三公子,会有一天走下神坛,去认识一个清贫出身的练习生。
这种话,哄骗下小孩子还差不多。
“你让容屿先上去,我和你说说话。”
姜谌按下车窗,摆明了不准备下车。
“没事的,沅沅。”瞧着姜沅似有些不悦,容屿赶紧抢先开口,“我去门口等你,你和小姜总说一会儿话吧。”
说完后,容屿很自觉地下车,他的身影融入黑暗中,几乎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姜沅半侧着身,去看坐在后排,也湮灭于黑暗中的人:“你要和我说什么?”
“容屿。”
姜沅一下就明白了:“我让骆思羽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姜谌是真没想到姜沅竟然去调查了这人。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明白。
姜沅又不是什么傻白甜,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人。
再接纳容屿之前,一定做了非常多的功课。
不过这段要是被姜沅知道,估计也会叹气。
其实她也没做太多的功课,只是确认了下容屿的身份是真是假,至于他是因为什么靠近自己,姜沅倒也没太在乎。
如果是因为喜欢她而靠近她,那就再好不过。
如果是因为钱和资源靠近她,也不是不行,反正这些她都有,只要可以瞒她一辈子,她并不介意。
她这人,不太喜欢讲究什么过程,她想要的只有结果。
“这样最好。”姜谌冷笑着盯着后视镜,“最好不要让我查出任何的问题来。”
“随你。”姜沅说完后,便开了车门,“以后要是为了这种小事,倒也不必特意告诉我。”
“弟弟,自个开车回去吧,拜拜。”
姜谌降下车窗,手肘撑在车窗边上,他看着姜沅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男人走近。
月色琳琅的从天边倾泻,朦朦胧胧的裹住整个大地。
她笑容肆意的跳上他的背,细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脖,亲昵的仿佛一个人。
她双腿在他身侧晃着,没了伪装出来的成熟稳重,此时的她,快乐地更像个小孩子。
其实这样,也挺好。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姜家,他姜谌,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姜沅吗?
姜谌懒洋洋的推开车门下去,换到驾驶位上。
倏然间,他想起,长夜烬明这个词。
或许自己也不该困在原地踏不出来,也该重新找个人。
作者有话说: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
第32章
看见姜沅甩上车门过来后,容屿直接就关掉了他和谢长迟的对话。
月色从远处倾泻,半躲在云层之后。
“你刚在和谁聊天呢?”刚一走近,容屿便听见姜沅的声音。
容屿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谢长迟。”
听见这个名字,姜沅也想起了一些亟需她去处理的事情。
她和容屿的事不可能瞒得住,在此之前,她得先和傅家那位把婚约给处理了。
“和他说什么?”姜沅不太在意的问。
她语气依旧是散漫的,好像也只是他们之间的随口一问。
“谢谢他。”容屿的声音却与姜沅正好相反。
他回答得温柔又认真,“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快的遇见你。”
“我还打算去哄你。”姜沅又道,“毕竟你说,你想要安静独处一段时间。”
容屿低着头,又将她的手指给稍稍握紧了些:“不用。”
“嗯?”
“不用什么?”
“不用去哄我。”容屿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放开姜沅的手,走到她面前站定,他低头,很是温柔的注视着她,“沅沅,你永远都不用去哄我,因为我会无比坚定地走向你,无时无刻。”
任谁听到自己另一半的甜言蜜语都会心花怒放,姜沅也不例外。
就在她也准备引经据典的说上一句时,姜谌却是很煞风景的给她call了个电话。
“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的良辰美景。”
姜沅:“……有屁快放。”
姜谌轻笑:“看来是真的打扰到了,不过没关系,谁让我是你的弟弟了,姐姐。”
“我挂了。”姜沅刚说完,姜谌的声音便立即接上——
“明天来公司报道。”
“爷爷说的。”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姜沅一下就对上了容屿关切的目光。
“姐姐,姜谌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听见容屿的称呼,姜沅先是一愣,随后噗的就笑了出来。
之前是,她曾无数次让容屿叫她姐姐,可惜除了在床上情浓时,他会心甘情愿的叫她一声“姐姐”时,其余时候就这个词就像是禁词,别说是让他叫了,就连说也不愿意听她说。
但是没想到今天这一通电话,她什么都没做,这人便主动掐着她的癖好,叫了出来。
姜沅的笑声实在是有些过于放肆,在过于安谧的小区,格外醒神。
容屿是又羞又恼。
“再叫一声。”姜沅丝毫不怕的凑上前,“再叫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姜谌打电话来,是因为什么事。”
容屿并没着急说话,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姜沅。
夜风虽是轻柔,却也带着刺骨的冷意。
两侧的路灯柔和的照在他们身上,将她的轮廓勾勒的格外温柔。
“沅沅,我明天或许就要住宿舍了。”
姜沅原先舒展的眉梢,再一次微微挑起:“你这是威胁我?”
容屿轻声一笑,侬丽的眉眼间带上些许的得意“那就得看沅沅你接不接受我的威胁了。”
这段时日不止是容屿忙,姜沅也是忙得团团转。
最累的时候,几乎是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姜沅觉得自己要是在不合眼,真的可以眼睛一闭,直接升天。
好在姜谌稍稍还是有些人性,没有将姜沅逼得太紧,在高压工作后,非常豪横的给她放了一天的假。
当然,这还是在她一番据理力争之后得到的假期。
可惜她得了闲,有人却是面都无法露。
视频里,容屿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T恤,黑色宽松的裤子,曲着腿坐在角落之中,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快要见底的水,脸上全是细密的汗。
“我好想你。”容屿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个黏人的性子,可是此刻看见姜沅时,他那颗心倏然剧烈的跳动起来,连带着想要逃课回去见她的心也更加的坚定。
“沅沅,你有没有想我?”
想是肯定想的。
只是在看见他的这一瞬间,心里有无数恶作剧般的念头升起,她不太想看见他亮晶晶,里面满是她的目光,她在这一刻,更想看见容屿因为而流露出的别样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