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缠绕着淡淡的杏子味,简直快要把她催熟。
温降咬了咬唇,受不了这样的煎熬,默默扯起被子的一角,挡住自己的耳朵。
迟越在朦胧中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只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一早吃了安眠药,现在让他变得昏昏涨涨的,不是温降身上好闻的味道和她蹭出的小猫似的窸窸窣窣声,而是安眠药的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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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温降之前从来没和男生一起睡过觉,虽然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她也失眠了好久。
迟越好像完全不觉得害羞或是尴尬,也可能是太累了,耳边很快响起他平缓的呼吸,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狭窄的沙发没办法翻身,只能煎熬地等待着睡意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在雨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
等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温降望着客厅的吊灯,一开始还有些回不过神,直到抬了抬胳膊,撞到了一片温热的触感,才意识到什么。
他们俩虽然没有盖一床被子,但沙发实在太小,睡着之后不知不觉就挤到了一起,她半侧着身靠着他,肩膀隔着柔软的蚕丝被抵上他的胸口,几乎陷在他怀里。
温降紧张地眨了眨眼,一时不太清楚他们现在到底是用什么姿势躺着的,刚想挪动脑袋,右耳就蹭到了什么,随后被一团湿而软的气息吻上,大概是他的呼吸。
她的颈窝霎时泛起一片酥麻,一动也不敢动,才意识到他正低头枕在她肩上,下巴贴着她裸露的颈窝,轻轻一动就会感觉到他的存在,很痒。
三秒后,温降的脸颊烧得滚烫。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这么亲密地躺在一起,但更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觉得害羞,除此之外就是怕痒。
肩头传来的似有若无的痒意像是某种挑逗,温降微微弓起腰,想躲开这样敏感的折磨,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两层被子紧贴着她,加上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很快闷得她从头热到脚,像是被串上铁签架在火里烤的鹌鹑。
温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闭紧眼睛,后脊也绷得紧紧的,尝试再次入睡。
可她做不到。
整个人都热得有些焦灼,从肩膀到后腰,都像快要融化似的发软,感觉很奇怪。
她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但好像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会变得很敏感。
难道是因为荷尔蒙吗?
温降稀里糊涂地想到这儿,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脸,觉得自己和迟越相比,好像有点太……太不纯洁了。
等再放下手时,她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稀薄的微光从窗外透出来,水晶灯上像是起了薄雾。
温降这才猛地记起今天不是休息的日子,早上要背英语写阅读,吃完饭就要去上补习班,她不能躺在这儿赖床,随意地挥霍时间。
现在几点了?
不会已经快到中午了吧?
她想到这儿就着急起来,也顾不上他是不是在睡觉了,费劲地用那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推了推他,出声提醒:“迟越,我要起床了……”
身后的人呼吸一滞,随后轻轻哼了声,气息拂过她的肩头,几乎算得上半个吻。
就这样停顿了大概三秒,迟越才不情愿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刚睁开眼睛的视野还是朦胧的,先是看见她肩膀的轮廓,随后是披散在他怀里的长发。
直到他的视线失焦地落在那段秀美的后颈上,才总算意识到什么,收回手臂往后仰了仰,和她拉开距离,差点从沙发的边缘掉下去。
温降感觉到肩头一轻,悄悄松了口气,动作小心地拉下被子,在狭窄的沙发上坐起身来。
耳边是被子慵懒的窸窣声,她的脸还有些烫,第一次经历这种和人在同一张沙发上醒来的经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出声打破这样的宁静。
难不成,要跟他说“早安”吗?
可这样也太……太正式了吧。
然而这样暧昧的思绪很快就被打破,温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对不起”。
她有些愕然,那些杏色的涨热和绮念被浇息,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转头看向他:“为什么要对不起?”
迟越垂眸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和昨晚不一样,带着几分懊恼,漂亮的桃花眼也黯黯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向她保证:“昨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下次不会这样了,抱歉。”
现在回想起来,他分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安眠药的作用,竟然让他心安理得地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温降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一整件事,他觉得他们昨晚睡在一起这件事……是很不妥当的,所以一直在和她道歉。
可问题是,她并不觉得被冒犯,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在他说抱歉的时候,心里倏地一空,变得无所适从。
现在天亮了,他主动后退回只属于他的领域,便显出她那些举动的越轨和不恰当,显出她的自以为是。
她仍然是不被需要的,即使昨晚的拥抱再温暖,也不是真的,他们仍然隔得很远很远,需要用一声声对不起来抚平这些意料之外的褶皱。
想到这儿,温降匆匆收回目光,不知道该做何回应,只能低头整理自己的那床被子,却发现已经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不知道被谁压着,怎么也扯不出来。
她在用力时无意识地咬紧下唇,忍住自己酸胀的眼眶。
迟越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窘态,主动开口:“我一会儿帮你收拾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现在就走,越快越好,不要再让尴尬蔓延下去了。
温降听明白他的意思,第一时间松开手,仓促地绕过他,光脚踏上地面,甚至来不及去找地上的拖鞋。
大理石地板被空调浸了一夜,踩上去是沁凉的,一下子驱散了她原先自作多情的燥热,她落荒而逃地回到房间,反手关上门。
迟越听见她的脚步远去,这才抬头去看她的背影,却没料到她走得飞快,没等他看清,就只听见关门的一声闷响。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那些柔软又异样的触感在她走后才席卷而上,他的心口后知后觉地发起烫来。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迟越掀开被子。
昨晚下了大雨,即便是夏天,盥洗台的刚流出来的水也是冰凉的,他往脸上泼了两捧,好浇息那些让人心慌的躁动。
作者有话说:
迟小狗,危!
小狗内心:对女孩子这样太冒昧了真是不好意思
老婆内心:道歉???睡完翻脸不认人是吧?
男高还是太青涩了55
(别担心哈哈哈哈小情侣怄气不过一章)
第35章 、降温
迟越这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弥漫开早餐的香气。
他到餐厅看了一眼,是奶油意面和培根煎蛋, 她最近似乎学了很多新菜,但桌上只有一份早餐, 温降不见踪影。
迟越有些错愕,抬头看了眼挂钟, 才九点多,没到她去补习班的点。
于是转身在家里找了一圈, 最后在院子里发现了她的踪影。
昨晚的大雨下完, 天气放晴, 院子里却已经一塌糊涂。人工草皮太久没养护,去年冬天就枯死了,露出裸露的地面,入夏后只飘起一层杂草,被昨晚的暴雨一浇,原形毕露,踩上去泥泞一片。
大概是降雨量太大, 泳池边的一圈排水渠吃不消,泥水便顺着流下去,自动排干水后, 混着落叶草茎堆在角落, 黑乎乎一片,几乎看不出瓷砖本来的颜色。
温降就这样抱着英语书蹲在泳池边上,身上穿着白色睡裙, 肩头的荷叶边时不时被风拂起, 映着她的长发和秀美的侧脸。
但她脸上的表情恹恹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地望着一团糟的池底,看起来不太高兴。
迟越看到这一幕,犹豫两秒后,推开玻璃门出来。
上午的热风混着草木的气息扑来,在被空调风吹得冰凉的皮肤上交织起复杂的温度。
或许是因为打破了庭院原本安静的气氛,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出声问她:“你吃过早餐了?”
温降似乎才注意到他,微微侧过脸,中途便及时收回视线,没有看向他,轻点了点头。
话题迅速结束,迟越应了声“哦”,却不打算转身回去,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她今天的表现很奇怪,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歉疚地微微抿唇,又问:“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除非他没起床,一般情况下,她都会等他一起吃早餐的。
温降听到这句,低下头翻开手里的英语书,回答:“你在洗澡。”
她摆出一副忙碌的样子,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迟越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感觉到她话里赶客的意味,定定站了两秒,垂下眼帘,重新拉开玻璃门。
温降自始至终也没有抬眼看他。
一直等他吃完早餐,院子里的人也没有进来,迟越在客厅远远地注意到她已经站起身来,在木香下慢吞吞地踱着步子,专心致志地背书。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昨晚的事吧。
他莫名其妙对她说了那么多奇怪的事,又不讲理地提出那样的请求,任谁都会觉得反感吧。
就算当时她是同意的,那也不是真的情愿,只是不得不这样做,她似乎总觉得欠他很多东西。
他昨晚的那句话,实际上是在绑架她吧……
想到这儿,迟越抬手覆上眼睛,苍白的手指遮住了客厅里过于灿烂的阳光。
他好像又把事情弄糟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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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过后,两个人的关系彻底闹僵了,甚至比温降刚来这里的时候还要僵。
她那个时候至少是愿意主动跟他说话的,就像来到新家的小猫,每天都在不断伸出爪子试探领地的边缘。
但现在不是这样了。
她虽然还是每天给他做早餐,但几乎不会再和他一起吃,即便他越起越早,早到她错不开时间。她宁愿把三明治用烘焙纸包起来,躲去庭院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也不想再看到他。
到了躲不掉的午餐,她就一言不发地吃得飞快,然后自顾自把碗收进厨房,就回到房间。
过了一会儿就出发去补习班,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到家,不会再跟他打招呼,也不会再拖着书包到茶几上补讲义,只是洗澡、洗衣服、睡觉。
就连他主动告诉她冰箱里有李阿姨煮好的甜汤或是切好的水果,她也只会摇摇头回:“不用了,你吃吧。”
迟越甚至发现她不会再把他们的衣服混在一起洗,也不会再喊他晾衣服,等到洗衣机停止工作,便从房间里出来,过一会儿再回去,客房的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随后是落锁声。
他有两个晚上尝试在她出来之前就主动去晒,但只得到她的一句“还是我来吧,谢谢”,最后只能手足无措地放下衣架,望着她。
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迟越确定事情彻底完蛋了。
那句“你怎么了”问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样弥补,连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在被她一次次拒绝之后,都想不出恰当的话题。
能做的只是在睡前翻来覆去地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以及第二天早上她在庭院里呆呆地望着泳池的模样。
每次回顾到最后,他就会想要是时间可以倒退的话,他确定自己不会再像那天晚上一样,不会跟她说起妈妈,也不会要求她留下来陪他。
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她大概也不会和他冷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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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降一早是被窗外的动静吵醒的,披上薄开衫出门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站着不少工人,还用推车运来了高高一摞草皮。
迟越也早早起了床,背对着她,穿着棉质T恤和篮球裤,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正跟其中一个工头说着什么。
温降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他怎么心血来潮地想要翻修庭院,眸光下意识往墙角瞥了一眼,之前长出来的杂草已经被拔了个干净,泥土翻卷着,一点绿色也看不见。
虽然是叫不上名字的杂草,但也是她眼看着钻出地面的,这会儿被铲除,她的唇角向下轻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也是,本来就是他的家,他想怎么样都可以,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想到这儿,温降正准备转身回去,恰好撞上迟越回头的视线,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亮了亮,问她:“你醒了?”
“嗯。”温降应了声,目光掠过他的脸庞,却没打算再跟他交谈,下一秒已经推开门离开。
迟越嘴边的话因此一滞,本来还以为她至少会问一句“在干什么的”,这样他就可以告诉她有关泳池的事,谁知道没有。
再收回视线时,工头告诉他:“我现在叫人开始铺,三个人一上午就做完了,你看行吗?”
“可以,”迟越点点头,语气一下子丧失了兴致,只是按部就班地问,“泳池呢,什么时候能清理干净?”
“你想要越快越好的话,泳池我叫另一班人过来做瓷砖清洁,下午就能放水了。”对方回答。
“好,谢谢,”迟越收回视线,正要抬腿回屋,又注意到卵石汀步旁安着的地灯,开口提醒,“对了,院子里的灭蚊灯太久没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麻烦您再帮我检查一下吧。”
“行,没问题,要是坏了我下午找驱蚊公司给你换一个。”工头连声答应。
……
庭院被占领,温降上午吃完饭就回房间做题,一直待到中午饭点,迟越点了一家日料外卖,敲门喊她出来吃饭。
饭桌上两人都默不作声,庭院外的工人这个点也都收工回去了,只能听见蝉鸣远远地透进来,衬得别墅里愈发安静。
她其实能感觉到迟越这阵子的小心翼翼,似乎他也察觉到什么,在努力对她示好。
但问题在于,她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不想摇摆,不想贪心,不想耽于他的种种美好。
温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就算在气头上,只要对方的态度稍有转圜,或是显露出补救的意图,她就很快消气了。
可这次不一样,每当她要心软的时候,她就会发现自己不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