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撒娇。
何槿舟疑惑地看向她。
“高中的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谁还去记着呀，”她伸手去拉何槿舟的胳膊，拉住，她轻轻地晃悠：“你就答应我呗。”
何槿舟的思绪全被她捏着嗓子的嗲音打乱了。
她还在发嗲：“求求你了～”
何槿舟低头看她的手，默了几秒，他抬头，目光沉在她身后，何槿舟推开她的手：“别演了，”他说：“你喜欢的人走了。”
下午就起风了的天，到了晚上，终于落了雨。
虽然何歆歆说了晚上不会再来，可周璟西却被脑子里的一根神经牵引着又来了万向公寓。
阳台是露天式，没有封窗，风刮着，雨星子打进来，把周璟西搭在栏杆上的手臂打湿，他身上穿的还是白天的黑色西装，深色沾了湿，看得不明显。
周璟西又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还有一个小时。
中午吃完饭出门的时候，天还晴着，何歆歆就没带伞。
和何歆歆一块晚班的护士周赛赛哭丧着脸：“何歆歆，我找不到伞诶！”她把柜子都翻乱了，也没找到。
何歆歆正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失神。
十一点二十了，他睡着了吗？
应该没有吧..如果睡着就好了。
她对他就没用了，他以后就不需要她了..
需要？
何歆歆突然笑了声，她低头揪着身上护士服的扣子。
你那些方子对人家都没什么用，人家还需要你什么呀！
那为什么出差的那几天，他睡眠突然好转了呢？
不是因为她的那些方子，又或者她的按摩吗？
想到这，何歆歆突然想起来，这两天他睡前好像什么都没喝。
什么好像，是压根就没喝！
何歆歆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刚滑开，她又把屏幕锁上了。
她哼了声，低着头咕哝：“中药本来就见效慢啊，不坚持喝，睡不着了怪谁啊！”
风一吹就散成了雾的毛毛细雨，这会儿针尖般地戳在地上，何歆歆站在门诊大楼台阶上。
“我在这呢我在这呢！”周赛赛朝雨里挥手。
有人接真好。
待雨里的人打着一把伞冲过来，周赛赛朝何歆歆喊了声：“何歆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何歆歆忙摇头：“不了不了，我家人马上也来了。”
“那我先走了啊，拜拜。”
何歆歆尴尬地笑笑。
其实她可以跟交接班的护士借伞的，可又怕这雨下到明天早上还不停，何歆歆就没开那个口。
算了，冲吧！
何歆歆把领子竖起来，又把拉链拉到顶，还没抬脚——
一声“姐”让何歆歆抬头。
是何槿舟。
何槿舟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跑过来，何歆歆眼眶一热，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也有人接！
是高兴的，可不知怎么的，又很委屈。
没等何槿舟跑上台阶，何歆歆就迎了上去。
何槿舟没有准备，被她这么撞了个满怀，他双脚往后退了两步。
耳边有风声，有雨声，还有何歆歆低低的哭泣声。
何槿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她哭过了，他一手撑伞，一手轻轻抚着何歆歆的后背，温声细语的一句“怎么了”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何歆歆把脸埋他怀里，他要是不问，可能还好些，这一问，眼泪就止不住了。
何槿舟被她哭慌了神，声音急了几分：“谁欺负你了吗？”
她在弟弟的怀里，抽抽搭搭地摇头：“没有，就是饿了..”她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出来，脸上全是眼泪，她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我晚上、还没吃饭。”
何槿舟离开酒吧街后没有回学校，直接回了家。他今晚心情也不好，但是他不会把他的坏情绪让何歆歆知道，他抬手，用他袖子上的棉质布料又给何歆歆擦了擦脸：“回家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肉丝面。”
何歆歆红了眼眶，笑着，点了头：“我要吃很辣很辣的！”
何槿舟虽然是她弟弟，可有时候也会管着她，他说不行：“太辣对胃不好。”
看着两人同打一把伞，那个高高的男人还搂着何歆歆的肩。
站在五米远路灯下的周璟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黑色长柄伞。
有人来接啊..
他笑笑，转身，走了几步，他潇洒地将手里的长柄伞放在了银白色的垃圾桶上面。
绵绵秋雨停停歇歇了一夜。
雨停天亮，雨后的空气，湿度很高。楼下的花坛里，开成了风铃般的凤尾兰又凋一瓣，落在了剑叶上。
周璟西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屏幕上，是他从昨夜三点开始看的小说，他看的是真的慢，这都上午九点了，他才看到第三十六章。
都三十六章了，男女主还没在一起！
想起男主说的那句：“她是孟鹃，是我陆君尧的女人。”
周璟西抬手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嘀咕了句：“背后宣誓主权有什么用！”
下课铃打响，教室里的同学都蜂拥着往外跑赶着去食堂抢每周三才会有的糖醋里脊。
何槿舟不爱吃学校食堂的糖醋里脊，太甜了，在所有糖醋菜色里，他只吃何歆歆做的糖醋排骨。
眼看着楼道里都没什么人了，躲在墙边往里伸头的姜蕊还是没等到何槿舟出来。
她扁嘴咕哝着：“该不会没来上课吧？”
昨晚她就扭头几秒的功夫，再把头转过来的时候，何槿舟就跑没影了。
微信不回，语音也不接，电话更别说了。
距离放学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何槿舟才慢慢吞吞从楼道里出来。
已经从墙边转战到对面花坛边蹲着的姜蕊立马站了起来。
“何槿舟！”
听见声音，刚踩下楼前台阶的双脚条件反射地往回一缩，刚转身往回走，姜蕊就跑到了台阶上，还伸手挡住了他回去的路。
她语气警告：“你再跑试试！”
何槿舟不跑了，转身又往台阶下走。
姜蕊追着他的脚步，“你昨晚到底怎么了，你和邵欢禹是怎么认识的？”
何槿舟猛地一顿脚，他扭头看她。他生了一副毫无攻击性的骨相，可这会儿，眼神里却带出几分生人勿近的警告。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这是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姜蕊眨了眨眼，表情怔愣。
可他却只丢了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走。
姜蕊来不及多想，冲到他身前，“你和邵欢禹有过节？”昨晚是个傻子都能听出邵欢禹说的话全是针对他。
特别是那句：共用一个妈，又不代表会共享一个女朋友。
昨晚姜蕊睡得很晚，脑子里全是邵欢禹的这句话。
她试探着问：“你和邵欢禹同母异父？”
鲜少会笑的何槿舟突然嗤笑了声。
姜蕊眉心拢出了褶皱，她想看他笑，但绝不是现在这种带着嘲讽的笑，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笑她又或者是笑邵欢禹。
“不能跟我说吗？”她眼里有好奇。
“跟你说？”他压下嘴角的弧度，反问道：“你是我什么人？”
姜蕊喉咙一噎，语顿了一下：“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她仰头看他，一双乌黑的眼睫突然不安地颤了颤。
“朋友？”那双黑得发亮的黑色瞳孔，带着几分少有的锋利，他盯着姜蕊的眼睛，沉下声线：“全校谁不知道我独来独往，从来不交朋友！”
平时那样乖巧的一个人，此时却眼神凌厉，里面仿佛有刀子。
委屈又难堪的姜蕊咬了咬唇：“我以为——”
“你以为？”何槿舟打断她，平时那样木讷寡言的一个人，今天的话特别多，字字带刀，刀刀诛心：“别太自以为是了，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是啊，是她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她可以融了他眼里的冰雪。
是她天真了。
她红着眼眶，跟他道歉：“对不起，”眼底的雾气漫上来，凝成了眼泪，挂在眼睫上，她强忍着，硬是没有让它掉下来，她说：“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说完，她抬脚，越过他身侧的时候，一阵凉风袭来，把砸下来的眼泪吹落在他的袖子上。
何槿舟今天穿的是一件军绿色的连帽卫衣，他看着被浸湿的那块布料，眼眶突然酸了一下。
再去食堂，很多饭菜都没有了，何槿舟背着书包去了学校门口。
出了校门右拐，是一家面馆，刚走到面馆门口。
一声“槿舟”让何槿舟双脚猛地顿住。
是李烨萍，何槿舟的母亲。
那个嫁于他人扔了两个孩子不管不顾的母亲。
李烨萍走到他身后，“槿舟啊..”
她还第一次来学校找他。
为什么要来？
不怕那个男人知道吗？
还是说，那个邵欢禹回去说了什么？
李烨萍目光定在他挺直的脊背上，“你、你还没吃饭吗？”她表情关切，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
到底是亲生母亲，何槿舟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她脸色蜡黄，精神虽然看着不是很好，但嘴角带笑。
是母亲又怎样呢，还不是不要他和姐姐了。
何槿舟狠着心问道：“你有事吗？”
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李烨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什么事的。”
她眼里有期盼，何槿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期盼的。
现在的她，有老公，有孩子，她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原谅吗？
原谅对她来说，应该不值钱的。
何槿舟别开眼，不再看她：“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这话，他今天说了两次，一次是对姜蕊，一次是对李烨萍。
李烨萍别开脸，迅速用手背擦了擦眼，脸再转过来的时候，她又笑了：“我、我知道了。”她话是这样说，可双脚却挪近了何槿舟一步。
她的目光紧紧定在何槿舟的脸上，像是要把他的脸牢牢记在心里似的。
何槿舟不喜欢她这样看着自己，会把他的心看软，会让他鼻子泛酸，会让他眼眶发热。
他别开脸，给了她一个侧脸。
可李烨萍还在看他：“天冷了，你要多穿点衣服，”她视线落在他略微单薄的卫衣上：“我给你买了两件羽绒服，放在了小区门卫那，你抽空回去记得给拿回家。”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没有递给他，而是直接塞到了何槿舟的卫衣口袋里，“过段时间，就是你姐姐的生日了，你眼光比我好，到时候，你也给她买两件。”
何槿舟眉心皱起，脸又往另一边偏了点。
“以后我就不来打扰你了..”她低头笑了笑，“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你..”她有点哽咽，抿了好几下泛白的唇才继续开口：“你和歆歆不要太记恨我。”
她没有贪心到求他们原谅。
她这个做母亲的，留给两个孩子的伤害，一辈子都填不平。
她红着眼，哽咽着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走了几米远，她又回头，正好对上何槿舟的视线，她朝他笑了笑，再转过头的时候，她泪流满面。
直到她那微微弓着腰的背影消失，何槿舟才仰头把眼泪倒回眼眶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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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哄你入睡
雨后的天, 处处泛着凉意。
何歆歆下午睡了一觉，起床前看了天气预报，于是又在毛衣里加了一件秋衣。
都说年轻抗冻, 何歆歆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对，她也很年轻, 可却怕冷怕得要死，特别是冬天, 恨不得把羽绒服焊死在身上。
这还没到十一月呢，她就穿了秋衣。
“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啊！”她一边低头换鞋一边自言自语着。
都穿秋衣了，到了楼下，何歆歆还是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想到在蓝湾市买的那些夏装，何歆歆又忍不住叹气。等地铁的时候, 她剥了颗软糖到嘴里, 别人吃软糖可能都喜欢嚼着吃, 何歆歆不，软糖她也喜欢含在嘴里化着。
酸酸甜甜让她心情不错, 地铁靠站, 她哼着歌进了地铁。
地铁里人不多，四处都是空位置, 何歆歆喜欢坐在边边的位置，她拿出手机给何槿舟发短信。
何歆歆：【降温了, 记得穿秋衣秋裤！】
正好对面坐了一个男人，男人穿了一件迷彩的防风服, 拉链拉到了下巴那儿, 看着很是英姿飒爽。
何歆歆偷拍了一张, 给何槿舟发过去：【这种你喜欢吗？】
地铁都停靠三站了, 何槿舟还是没给她回消息。
何歆歆低头看着消息界面, 咕哝着：“在上课吗？”
何槿舟下午两节课，下了课之后就往家去了。
“刘师傅，是不是有人把两包东西寄放在你这？”
门卫刘师傅认得他：“对对对，我来给你拿啊！”
刘师傅把放在墙边的四个挺大的纸袋子拿给他。
何槿舟伸手接住后皱起了眉头：“都是我的吗？”
“都是你的，拿着吧！”
四个袋子，两个大一点的纸袋里装的是羽绒服，一件黑色，一件深蓝色。另外一个袋子里是两条牛仔裤，袋子里还有两套盒子包装的秋衣。最后一个袋子里是一双运动鞋，除了鞋，还有两双白色的棉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