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就不一样了。
从进了小区，主驾驶和副驾驶的车窗玻璃都被他摁了下去，目光就这么一直左右左右地梭巡着，打量着。
从何歆歆的角度来看，他好像在找人。
车子开到了何歆歆住的那栋楼楼下，周璟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他前后左右地抬头看。
何歆歆终于没忍住：“你在看什么？”
他视线收回来：“你在这住多久了？”这小区看着有十几年了，位置不算偏，周围都是高层，但这个小区是多层，看着有点像拆迁安置的小区。
何歆歆想了想：“快一年了。”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房子快到期了，估计着再续签合同可能又要涨价了。
唉，真的是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
周璟西又扭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电动车车棚，视线收回来，他又抬头看楼上：“你住几楼？”
何歆歆抬手指给他看：“三楼，那个阳台就是。”
三楼不算高，楼下的路灯是透亮的冷白色，把楼上何歆歆今天洗晒的衣服照得清清楚楚的。
有男人的裤子！还有男人的外套！
周璟西咬了咬牙。
“周总，”何歆歆往楼侧的方向指了下：“那、那我先走了..”说完，她双脚往右移了点。
周璟西抬手刮了下额头，想起她在电话里对那个男人的叮嘱，强力压下去的情绪还是跑了点出来：“这就完了？”
大概是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何歆歆眼睛睁大了一点，“什么？”
就很烦躁。
周璟西吐了口气：“没什么，你去吧。”
“哦..”何歆歆扭身往楼侧方向走，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来没和他道别。
双脚停住，她转过身来：“周总，”
周璟西一直在看她。
“你路上开慢点。”
所有的烦躁都被她这句叮嘱给捎走了。
周璟西嘴角扬了点：“知道了。”
何歆歆抬手朝他挥了挥：“拜拜。”
那张平时对外人桀骜的一张脸，那双藏了温柔星辰的一双眼，此时没有半分遮掩地对她笑着。嘴角的笑意很深，他心情愉悦得很明显。
“何歆歆，”他喊她的名字，像是一点都不怕楼上的人听见，他说：“晚安。”
出了小区，没开多远的车子突然减了速，默了会儿，车子停在了路边，又默了会儿，车子又正常行驶，只不过，快到路口的时候，车子打了个转向灯。
又把车开回来的周璟西，站在了何歆歆住的那栋楼楼下。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周璟西想着，那干脆就在她家楼下失眠吧。
半小时后，何歆歆短信发来了【周总，你到家了吗？】
何歆歆已经眼皮打架了，为了怕自己睡着，她把手机开了震动加声音提醒。
短信回复地很快，【周总：到了。】
小区虽说是老小区，可车位都停满了，周璟西把车停在了五号楼前面的垃圾桶旁边，虽然不在车位上，但好在不会挡着其他车辆出入。
消息发过去不到十几秒，何歆歆的消息回复过来了：【是打电话还是语音通话？】
反正两个都看不见她的人，周璟西拨了电话过去。
“喂？”何歆歆声音有明显的压低。
周璟西听得出来：“会不会打扰你？”他在想，她男朋友是不是不在家，不然她怎么敢的呢？
何歆歆说不会：“我给你找了几个故事，你把手机放旁边，把眼睛闭上，”她还叮嘱：“你试着侧睡。”
周璟西是半躺在主驾驶的座椅里的，他哦了声：“你念吧。”
何歆歆靠着枕头，何槿舟之前的那个旧笔记本电脑放在她腿上，她开始念了。
不是儿童版的睡前故事。
周璟西突然拧了点眉头，是类似于人生感悟类的句子——
“漫漫人生路，我们总会遇到各种美景，但依旧会有迷雾和错误的路标让我们一时地迷失方向……”
“人的一生，不过幸福与悲伤两种命运，如果你不幸遇到了悲伤，那就试着转身，或者就会与幸福撞了个满怀……”
“如果生活满是困惑，我们可以试着对它微笑，我们要试着把生活妆点上绿色，你看，过完冬天，春天就要来了……”
“……要温和要从容，要安然要自在，我们要试着用快乐把空虚的生活填满，要相信，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我们总会遇到一个人，上一秒天涯，下一秒咫尺……”
“叩叩叩..叩叩叩..”
睡意被指骨敲击玻璃的声音吵醒，周璟西掀开沉沉的眼皮看了眼玻璃窗。
天已经亮了。
他坐起身，摁下车窗，玻璃滑下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同志，你这车能不能挪一下，你堵在这儿，我垃圾桶不好出来。”
周璟西忙把座椅调起来：“不好意思，我马上走。”
对方很客气：“谢谢啊！”
车子启动，中控显示屏上亮起了时间，六点二十。
车子没有驶出小区，绕过两栋楼，周璟西把车开到了何歆歆住的那栋楼下。
时间虽然还早，但楼前的车位已经空了两个出来，周璟西把车倒进去，车头对着单元门，他看向三楼的阳台。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扭头看了看，又左右找了找，最后从门边的夹档里找到了手机。
点了几下屏幕，手机没有反应。
看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所以昨晚，她到底给他念了多少人生感悟的句子，周璟西失笑。
他欠身，刚打开副驾驶的储物柜，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
何歆歆..歆歆然爱情咨询..
半个身子越过中控台的周璟西扭头看向挡风玻璃。
阳台的窗户开了半扇，悬挂着的衣服被飘进去的风吹得左右轻晃。
【你多大了？】
“你好先生，我今年三十岁了。”
【结婚了吗？】
“已经结了呢！”
越过中控台的身体回到座椅里，周璟西双手扶着方向盘，低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何槿舟：姐夫..我是弟弟。
周璟西：弟弟？弟弟也要给我解释一遍，为什么你会让你姐搬！煤！气！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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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哄你入睡
今天天气好, 何槿舟起了个大早，不过不是去操场跑步，而是起早回了趟向荣家园。昨晚他送完蛋糕回来拿书, 结果看何歆歆不在家，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结果电话打完他把书这事给忘了，到了学校才想起来。
所以就很巧。
何槿舟从楼前跑过去的时候, 坐在车里的周璟西，透过挡风玻璃瞥了他一眼。
但是当何槿舟出现在三楼阳台，在那挑晾衣绳上衣服的时候，周璟西就不止瞥了。
他直接冲下了车。
三楼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车里突然蹿出一个人, 何槿舟的余光就往下掠了眼。
周璟西双手叉腰站在车头的位置, 就这么仰着头往三楼的窗户看。
说真的, 他有点嚣张了。
可一想到阳台的那个男人好像背着何歆歆做过什么混不吝的事，还嫌弃她的长相, 还让她搬五十斤的大米, 还搬煤气罐，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人幸亏是在三楼, 这要是在他面前，周璟西估计都能上去踹一脚。
可当何歆歆挽着那个男人从楼侧走出来, 还有说有笑的时候，周璟西才后知后觉自己才是那个可笑的, 他自己都想踹一脚的人。
虽说坐的是同一号地铁线, 但是何槿舟只坐了五站就要换乘。
等地铁的时候, 何槿舟接到了蛋糕店老板王沁的电话。
“何槿舟, 姜蕊微信你有吗？”
那天之后, 何槿舟再也没见过姜蕊，以前每天都会发很多碎碎念短信的人，在那天之后突然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何槿舟说有。
王沁叹口气：“她这不是走了吗，她干的那一个星期的工资我还没结给她，电话里她说过来过来，到现在也没过来，我又没她微信，不然我把钱转给你，你再帮我给她，行不行？”
很简单的一件事，何槿舟不好推，便应了下来。
没一分钟，王沁就把那一个星期的工资转给了何槿舟。
何槿舟的微信好友很少，除去一些订阅号发来的消息，微信消息的界面都不用往下滑就能看见那个昵称叫‘蕊蕊小甜心’的可爱头像。
地铁停站，何槿舟上了车，时间还不到七点，地铁里的人不多，何槿舟和何歆歆一样，都喜欢坐在靠边的位置。
点开姜蕊的消息栏，界面的最后几条消息依旧都是她发来的，只不过接收时间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前了。
犹豫很久之后，何槿舟先是把钱以红包的形式发了过去，然后才编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这是你在蛋糕店工作一周的工资，老板让我转给你。】
这是何槿舟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却没想会是以这种方式。
一直到中午放学，何槿舟都没有收到姜蕊的微信回复，包括那个钱并不多的红包，她也没有接收。
何槿舟是个很不喜欢心里挂事的人，几次他都想拨通姜蕊的电话，可到最后，他还是将亮起又暗掉再亮起的手机锁了屏。
是他说的，她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而她也说了——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他这样一个背地里会让人评头论足的人，还是..
不要连累她的好。
可是，他好像忘了自己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家庭很好，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没忘，只不过，在那个满是孜然香的烧烤店前，在那个被灯红酒绿点亮的路口，那个从不在意别人议论声的人，在那一个瞬间，怕了。
“姜蕊，你等等我啊！”
赵梦瑶抱着个很大桶的奶茶从后面追上来：“你跑什么呀！”
姜蕊低着头，迈着很大的步子往前走。
“你刚刚不是说想吃炸鸡柳的吗？”赵梦瑶吸了一大口的奶茶，咽下：“这家奶茶太坑了，都没几颗珍珠！”
姜蕊不理她，一直走到食堂门口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放慢了脚步。
赵梦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后往后瞅了瞅。
这几天，姜蕊的反常可不是一星半点。
姜蕊爱早起骑车，以前都会绕着学校围墙的沥青路骑上好几圈，现在呢，怎么绕都会避开操场那一片，要知道，操场就在学校最东面的围墙。
还有，姜蕊以前挺爱在晚自习的时候去砚池湖的，现在呢，别说去砚池湖边的长椅上坐坐了，就连去图书馆必经砚池湖的那一段路，她都绕着走。
其中最最让赵梦瑶生疑的是，只要到了饭点，她总是磨磨唧唧，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反正就是拖延时间，什么时候拖到食堂快没人了，她什么时候才来。
“姜蕊，你是不是在躲谁啊？”这话，赵梦瑶已经问她好几次了。
“没有。”
又是这句。
赵梦瑶不信：“那你刚才饭吃到一半突然要走？”嘴里的鸡爪都没啃完就吐了出来！
“困了！”姜蕊往身后看了眼。
赵梦瑶跟着她也扭头往后面看了眼。
咦？
那人不是——
赵梦瑶扭头，嘴巴刚张开，发现身边没人了。
“嗳！”赵梦瑶朝已经跑了六七米远的人大喊一声：“姜蕊！”
低头走路的何槿舟抬头。
她好像在躲他..
刚刚在食堂，何槿舟就看见她了。
他吃完饭，端起餐盘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视线和正前方也在吃饭的姜蕊撞了个正着。
她当时好像在啃什么东西，应该是鸡爪吧，中午他来晚了，食堂好多菜都没有了，就只有卤鸡爪和几种素菜。
视线相撞的那一秒，她嘴里的东西掉到了餐盘里，然后何槿舟就看见她连餐盘都没管就走了。
脚步很急……
正午的太阳有些灼眼，何槿舟站在毫无遮挡的太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看着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
一口气跑到实验楼下的姜蕊，双手压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喘气。
这才大二啊！
她要这么躲着他躲到什么时候？
过去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现在呢？胆小的连他发来的红包都没有勇气点开。
姜蕊缓缓直起身，浅浅轻呼一口后，刚要迈脚——
“姜蕊。”
突然的一声让姜蕊刚抬起的脚后跟顿住。
是他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追上来？
抬起的脚后跟顿了几秒之后，缓缓落了地。
何槿舟从后面走到她身前，把手里的两百块钱递给她：“这是你送蛋糕的钱。”其实只有一百六十块，但他身上没有零钱。
姜蕊没有抬头看他。不敢，别说红包，她连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的她，简直怯懦的可笑。
见她不抬手接着，何槿舟伸手拉起她的手腕，把钱放在了她微微蜷着的手心里。
“这是你应得的。”
两百块钱，她哪里会缺这两百块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