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其姝——韦亚
时间:2022-06-19 06:57:49

  乔静姝简单地梳洗了一番,虽不说容光焕发,但也神清气爽了些。外头已经黑天了,也不好出去乱走了,只能在别墅里闲逛逛,打发下时间。她跟阿娣打听过了,二楼有一间书房,里面装了一屋子书,只是不大有人去。乔静姝一听这话正中下怀,既有书可以看,又安静无人打搅,真是再好不过了。

  书房没有落锁,也不见卫兵把守,乔静姝心安理得地推门而入。这书房果然如阿娣所说的,比卧室大了几倍,书架一列列地排成排,摆满了书,古今中外应有尽有。乔静姝从靠门边的书架上挑了一本上回没看完的外国小说,边翻着看边往里走。不经意的一个抬眼,正好瞧见书桌前坐着一个人,乔静姝先是心一惊,有些慌乱,对方倒是波澜不惊,只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摆弄着字画。

  这人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兴许还要大上几岁,只是保养得宜,不显年纪。他身着一袭灰色的长褂,款式十分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度。若单看穿着打扮,这人起码也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可偏偏他那双眼睛不怒而威,有种不合他年纪的锐气和不安现状的野心。

  他的面相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乔静姝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又觉得自己这么贸贸然的进来十分的失礼,于是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打搅了。”说着,便合上了书抱在怀里,转身往外走。

  才走出两步就被喊住了,“你过来,看看这幅画。”

  他这语气分明是在命令,乔静姝心里应是十分反感的,可也不知是怎的,他这样说话非但不显突兀,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好像他天生就是该这样说话的,这兴许就是一种少数人才有的威严。

  乔静姝转过身站在原地,轻声道:“我不懂字画。”其实也不是一窍不通,只是略懂些皮毛,与不懂行的人倒是也能指点两句,碰上大家,她那皮毛就不够瞧了。

  那人倒是不管这些,固执道:“只叫你看也没叫你懂。”

  言下之意,她是非过去不可了。乔静姝心里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好玩意惹得他这样的人也痴迷起来了,只是走过去一瞧,难免有些失望,只是一副很普通的字画,实在瞧不出什么门道。比起画上的人,她倒更留心上面的题诗。

  “南渡江山底事传,扶危定倾赖红颜。朝端和议纷无主,江上敌骑去复还。军舰争前扬子险,英姿焕发鼓声喧。光荣一战垂青史,若个须眉愧尔贤。”乔静姝轻声念了一遍题诗,读罢,只觉得感慨良多,“这画我是不懂,不过这诗我倒是挺喜欢的。”

  那人轻挑着眉,颇感有趣道:“你知道这首诗,那你倒说说喜欢它什么。”

  乔静姝回道:“这诗是赞叹梁红玉的,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豪杰。”

  那人点头,叹道:“是啊,巾帼英雄,只是她沦为歌姬,在那个时代又有多少人能像韩世忠那样慧眼识才呢,她幸也不幸啊!”

  这世间的人皆以娼妓不耻,尤其是男子留恋美色,却又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卖身过活的女人,但谁又晓得她们当中一些人的身不由己呢。

  乔静姝道:“汉高祖刘邦,明□□朱元璋,都是草莽出身,功成名就了就是英雄不问出处了。可轮到女人,做出些成绩就讲究出身,这实在是不公道。要我说即便是□□,倘若她心怀大义,总是好过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出身好的人。”

 

 

25

  那人先是一怔,似很是惊讶她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随即若有所思了起来,过了半晌才似是夸奖又似是嘲讽地说:“你有这样的想法倒是难得。”

  这话乔静姝听的是一头雾水,稍作寻思了一番,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开口去问,就听那人又说:“你眼光比我好……”

  乔静姝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这话并不是冲着她说的。她转过身,果然就看见段砺之一手插兜一手撑着书架很是散漫的样子。乔静姝心里突然别扭了起来,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晓得他们刚才的谈话他又听了多少。想必也是听了个大概,他看那人的目光始终都是冷冷的,疏离又淡漠,瞧她时却是柔和了些,还带着那么一丁点与有荣焉的兴奋,这更让她觉得羞愤难堪,当下就沉下了脸。

  那人见状笑了笑,道:“你们小两口相亲相爱,我瞧着也放心了。”

  乔静姝十分奇怪,这人从哪里看出他们相亲相爱了?他要么是眼疾,要么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到底是长辈,总是不好失礼反驳顶撞的,乔静姝只得咽下委屈,把气撒在了段砺之身上,背地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倒是段砺之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了,这会儿却难得的老实了。他故作犯愁,漫不经心道:“也就那样,凑合着过吧。”

  虽说这也是实话,但他不按常理出牌地闹了这么一出,倒显得她虚伪小家子气了。乔静姝气得顿时七窍生烟,偏偏又不能把他怎么着,只得看他神气的样子干瞪眼。

  那人显然会错了意,把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当做两口子耍花枪,反而笑得更愉悦了,“你呀,打小就这样,说话总是没个正经,这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段砺之挑眉,略作苦思状,道:“我小时候什么样你又知道了?”

  闻言,那人脸色沉了沉,换了一个话题,“你们的婚礼办得实在仓促匆忙,我也来不及准备,这回我带了一些东西,都是西洋的好玩意,兴许你们能喜欢,就当做你们的结婚贺礼。”

  乔静姝隐约地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只是段砺之不开口,她也不好乱认。

  段砺之走过来,看了看那副字画,冷笑了声,“你来就是送贺礼的?”

  那人的目光也落在了画上,神情有些拘谨落寞,“如果她还在,看见你成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段砺之手一甩,利落地合上了画卷,“你就带了两个随从,半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

  那人恋恋不舍地从画卷上移开了目光,轻叹道:“你娶妻是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过来瞧瞧,见一见儿媳妇也是应该的。”

  段砺之似是冷哼了一声,随即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还不快过来叫人!”

  乔静姝打心里头是不认这婚事的,但也不晓得是碍于场合,还是被他命令又略显亲昵的语气蛊惑了,竟鬼差神使地听了他的话。走到那人跟前,小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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