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范小鹏还没意识到即将袭来的危险,他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自己是安全的,看出那年轻的小警官被触怒了,他仍不聪明的继续往下说,存心要挑衅:“不对不对,怪物肯定不是,估计是有传染病,现在防疫是大局,你们不去查查那个女的吗?警察都是废物吗?”
他话音没落,谁都没看清的瞬间,汪宁像一支弹脱而出的子弹,薅住范小鹏的领子把他一下子推到墙上,范小鹏双脚离地被他抓起来,挣扎着,反抗着,汪宁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眉头紧锁,瞪着双眼:“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旁边的几个同事见状马上上来把汪宁拉开,汪宁被范小鹏激怒而动手的过程持续了不过几秒钟,却被狡猾的范志明用手机拍下了视频传到了网上。
这是那天发生在派出所的事情。
在文具店里捣乱,作弄孙莹莹的范小鹏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而汪宁被处分,马上停职检查,之后前途未卜。
… …
汪宁被停职的那一天,李所从区分局一个重要的会议里抽身,送汪宁直到派出所大门外面——小警官手里拿着 一个纸壳箱,里面有书有笔记还有两件换洗的警服衬衫。
“你是停职反省,不是放假,所里这边人手不够的时候,你还得回来。”李所说。
“嗯。”汪宁点点头。
“该批评的话早就批评过了,汪宁,我有点私事儿问你。”
汪宁抬头看看李所——他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原来在辽北喀左当过五年武警,被草原上横扫的北风吹得面孔粗糙,是个看上去很有威严的老警察,李所工资不到一万,家里还有个九十多岁的姥姥要养,同时资助了三个学生。人的事情多,耐心就容易不够,李所平时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忽然有了那样一个礼貌的细致的开场白,让汪宁有点不太适应:“您请说。”
“那个女孩儿,就是被范小鹏掀掉帽子的女孩儿,就是你,你陪她去银行耽误了上班的那个,对不对?”
汪宁马上道:“所长,我在所里对范小鹏动手不对,但他确实在文具店滋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所打断汪宁,“具体怎么回事儿,我都知道。我就想问你,是不是那个女孩儿?”
汪宁沉默片刻:“嗯。”
“那我就理解你了。都是男人,换作是我,可能也会收拾那个小子。”李所说,“但是,你不能忘了一件事儿,你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你还是个警察。你不是给一个人当警察。”
汪宁抬起头来看李所,他想为自己辩解一两句,却什么 都没有说出来。
李所道:“你来咱所五年了吧?”
“那年九月份,毕业来的。五年零四个月。”
“我才轮岗到这儿三年。你比我来的时间还长呢。我知道你一直不错。组织上对你很重视。但是你瞧瞧你最近迟到生病还在派出所里把人打了…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小汪,反正有这么个机会也挺好,在家好好想想,不考虑以后发展的事儿,就想想你还要不要当警察了。”
汪宁没说话。
他之后去找了孙莹莹。
他对她说的话,加上我给她发的那一条短信,终于让孙莹莹决定再给外面的世界一次机会。
可是汪宁究竟跟孙莹莹说了些什么呢?
对不起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各位,这话我因为在孙莹莹面前没有立场,暂时没敢问。
第十七章 (2)
接下来的好几天,小汪在派出所里对范小鹏动手的视频在网络上余波仍在,派出所里,社区里,片区里所有认识小汪警官的人都在他被停职之后还会得到什么样的处分而议论纷纷。大家惊讶着,惋惜着,设想着这件事情可能对小汪警官之后的前途生活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改变,翟大爷过来蹭报纸的时候甚至说,以汪宁的业务能力,在老百姓之间的口碑,还有从上到下的关系,很有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所长的,可这场风波完全让他的职业生涯成了未知数,别说升官当所长了,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当警察都不一定!嗨就是犯小人,倒了霉了!
人们为汪宁抱不平,指责捣乱的少年和他的家长,而更知道些底细的人难免又要把孙莹莹联系进来,由对汪宁的心疼和惋惜直接推导出对孙莹莹的埋怨:要不是她,小汪警官会那么冲动吗?会丧失理智吗?会在领导同事和居民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打人还被人拍下来吗?
我从心底里面不同意这些人说的话,就好像汪宁就该是个不能犯错误,不能有七情六欲,让这帮人设计好了程序一条直道一直当上公安部长的机器人一样,就好像孙莹莹是那个祸国殃民的苏妲己,把他这个未来的公安部长给耽误了一样。说到底汪宁怎么了?他是个警察没错,他在派出所里跟人动手也不对,是不理智的,不成熟 的。
那天食堂包酸菜羊肉馅的饺子,好几个人吃完了又开始就着饺子汤说起小汪警官的事儿了,说起他这一个星期没来所里做思想汇报,把李所气够呛,打电话问他是不是不想混了?
“他怎么说?”我接口问道,“小汪警官为什么不来所里汇报?”
讲这事儿的是徐警官,看看我:“不知道呀… …给他打电话的是李所,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他说什么。”
气得我翻白眼:就有这样不讲武德的,八卦讲一半太监了,不如不讲了。
“你想知道原因,就打个电话问他。”一个人在我对面说。
是张阿姨,面前是一碗饺子汤,从上面微微抬着头看我,声音低沉,像个会施咒的老法师,我隔着一张桌子看了她一会儿:“你换新眼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