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办案的警察经过走访得知,秦永峰在亲戚朋友眼中是个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大家都不明白他儿子秦勤为什么会杀了他,还以那么残忍的方式。随即,网上骂声一片,“杀人犯”、“反社会人格”之类的标签纷纷贴在昔日名校生的身上。但因为案件性质特殊,一直拖到现在还未开庭,当事人的杀人动机依旧成谜。
唐鲤沉默,未置一言。司机又问:“小伙子,不会是失恋了想不开吧?”
唐鲤忽然被逗笑了:“叔叔,你想太多了,我还真没得恋可以失。”
“嗨呀,我这不是觉得你年纪轻轻,应该也不会经历别的什么值得想不开的事儿,所以才胡乱猜的嘛。”
唐鲤的视线望向窗外——车正开过T市的第一海水浴场,天气尚冷,游人寥寥。深蓝色的大海与灰蒙蒙的天在远处交接,海浪携卷上来些许破碎的贝壳。
他摁下车窗,微咸冷冽的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经常跟爷爷奶奶一起去海边捡贝壳、堆沙堡、放风筝。海风年年如旧,大海潮起朝落千年如一日,但早已物是人非。
“我是因为我爷爷去世……”唐鲤看着窗外的汪洋碧波,额发被风吹起来,携卷着细沙的海风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说的是实话。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是在高一暑假的尾声,原因就是唐宏远与世长辞,他一时难以接受。
司机是个热心肠,一听唐鲤说,是因为亲人去世才去看心理医生的,马上“对症下药”地换了个方向安慰:“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你爷爷肯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唐鲤默默听着好心的司机大叔安慰他。
只可惜,外人的安慰不管多么真诚恳切,对当事人来说也只是隔靴搔痒。
更何况,唐鲤清楚,他爷爷唐宏远是他爸爸唯一害怕的人,每次他只要给爷爷打电话,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护着他。现在,他唯一的保护伞没有了,直接暴露在暴力之下。
心善话又多的司机安慰了唐鲤一路,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唐鲤下车的时候还是礼貌地说:“谢谢叔叔开解。”
回到家,唐鲤把手中的病历随便往课桌上一扔,又将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倒在床上,一条手臂懒懒地搭在额头上。
他想,今天都走到咨询室门口了,却放了韩老师鸽子,太没礼貌了,回头给韩老师陪个不是。
丁灿灿今天在心理咨询中心撞见他,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现在他只觉得疲惫不堪,想一个人静静。
“砰砰砰——”
敲窗户的声音。
声音从拉严实的窗帘和窗纱后传过来。
唐鲤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没太在意,依旧懒懒地躺着。
谁知又来了三下“砰砰砰”。
唐鲤起身,拉开窗帘和窗纱,丁灿灿在窗外笑着向他挥挥手。
刚刚还因为在心理咨询中心无意撞见她,而被心底涌出的病耻之感淹没。现在见她笑着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像是推开窗户看见了一轮晴明的太阳,心情瞬间开阔了不少。
唐鲤推开窗户,探出头问:“你怎么来了?”
丁灿灿踮起脚,两手扒在窗台上,说:“没什么,就是来找你玩玩。”
唐鲤晓得她没说实话,但也没戳穿。
丁灿灿依旧朝他笑。
她人如其名,好像永远都是开心灿烂的样子。
最后,还是唐鲤率先开口问:“我瞧着你每天都这么高兴,为什么也要去韩老师那里?”
“她是我妈妈的心理咨询老师,我是瞒着我妈妈去打听的。”丁灿灿如实相告:“我妈妈因为重度抑郁症,住院了两个星期。”
唐鲤不免吃惊。
他听李迦蓝说,蒸蒸日上几个月前曾歇业了两个多星期,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
看着唐鲤的表情,丁灿灿解读出了他的内心思想——阿姨可不能有事儿啊,我还想吃阿姨做的饭呢。
“你那是什么不吉利的表情?我妈现在没什么事儿,以后不会少了你的饭吃。”
唐鲤赶快调整出一个吉利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没有……昨天晚上阿姨还来给我送饭了。”
这回轮到丁灿灿吃惊:“真的假的?蒸蒸日上可是没有外送服务的。”
唐鲤点头,说:“真的。昨天我点了一份盒饭套餐,阿姨送来的东西很多……除了套餐,还有两个柑橘,有瘦肉粥,有绿豆糕……噢,还有糖醋里脊。”
丁灿灿听得满头问号,最后气愤地“哼”了一声:“昨天中午,我妈还说做了绿豆糕晚上带回家给我吃,搞了半天,她送给你了。”
这话印证了唐鲤的猜测,周紫燕果然给他多放了好些东西。
“而且,盒饭套餐里哪有柑橘和瘦肉粥啊?”丁灿灿气鼓鼓的样子让唐鲤联想到了河豚,“糖醋里脊又是哪来的?周五没有这道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