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去你家呢。我妈是神经病,我二舅也是神经病,他俩有什么本质区别么?他们兄妹仨只有我大舅是正常人。说句实在话,表哥,要不是我姥姥姥爷还有我大舅都很正常,就凭我妈和我二舅那种疯批的样子,我都怀疑咱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病。”
林修竹说出了唐鲤的心声。
“表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二舅要是没有神经病,你根本就不用去看心理医生。他和我妈一样都是疯子,他们自己不去看医生,所以最后逼得你去看医生。”
林修竹此话一出,唐鲤笑着说:“你说得对。”
唐沛枫听不见他们兄弟俩在聊什么,小声问:“他愿意来咱们家住吗?”
唐鲤摇头,接着对林修竹说:“你昨晚是不是有点冲动呀?不管怎么说,自杀这种行为实在不可取。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儿,干嘛非要去死呢……”
唐沛枫的意思是,唐鲤身为哥哥,应该教育一下自杀未遂的林修竹。但唐鲤这句话说得自己都反胃,干巴巴又冠冕堂皇。他的病历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有自杀倾向”,一个有过无数次自杀念头的人,现在说着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去劝表弟不要自杀,太荒谬了。
林修竹的话出乎唐鲤的预料:“表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昨晚跳楼是想自杀吧?”
少年的声音冰冷,说出来的话让唐鲤不寒而栗:“我要是真想自杀,就应该直接爬到顶楼跳下去。昨晚我被暴打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看着窗户想,我从二楼跳下去还能活,但是我不跳我妈那个架势真的能把我活活打死。”
林修竹的话带给唐鲤的感觉,近似于冰小人打赢后把他冰冻的感觉。
“表哥,因为我不想被打死,所以从二楼跳下去了。我想活着,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死。”
*
周三,体育课。
唐鲤右手的伤好了,跟着王登科那群男生一起去了篮球场,没再来和丁灿灿、周依侬二人坐着闲聊。
前天,周依侬被班主任请了家长。她妈妈常舒曼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母女二人大吵了一架。
被拉去向常舒曼求情说好话的丁灿灿自始至终都没“派上用场”。
常舒曼从附中出来,直接向公司请了年假,坐飞机回了C市。
“完了,我把我妈气回我姥姥家了。”周依侬趁着体育课,向丁灿灿借了手机,给夏烨打电话:“都怪我们班主任,向我妈告黑状,给我加了好多莫须有的罪名。”
“你妈妈住在我家呢,没去你姥姥家。”夏烨说。
周依侬赶紧问:“那你看她心情怎么样?”
“阿姨心情挺好的呀。”夏烨笑了:“说不定我妈劝劝她哄哄她,等她再回T市,就把你的老年机还给你了。”
周依侬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瞬间来了精神。
“灿灿的伤怎么样了?”夏烨关切地问:“我听周依侬说你伤得不轻。”
丁灿灿在一旁回答:“前天腿疼得厉害,但今天感觉松快了很多,身上的青也淡了。”
相比之下,还是颜悦的伤势更严重一些,她现在还在T大社区医院里躺着。丁灿灿打算体育课结束以后,趁着午休的机会去看看她。
颜悦在医院里躺了三天。颜洛川工作忙,只有下班的时候才能来陪床,她爷爷奶奶不知情,这三天一般都是蔡雪卿借着中午和傍晚吃饭的时候过来照顾她。丁灿灿进病房时,蔡雪卿正坐在塑料凳上削苹果。
见丁灿灿来了,颜悦挣扎着想坐起来。
蔡雪卿轻轻摁住她的肩膀,说:“你躺好,别乱动。”
颜悦着急地问:“灿灿,你……还好吗?”
丁灿灿把回答夏烨的话又拿来回答了颜悦。
“那天真的谢谢你……”
丁灿灿用脚勾过另一张塑料凳坐下,不在意地说:“咱们现在算是一家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那天要是没经过,那帮傻逼下手没轻重真能把你活活打死。而且他们都是未成年,就算把你打死了,也不会判死刑,再统一统一口径,最多算是‘过失杀人’。”
丁灿灿说的是实话,颜悦只觉得后怕。
病室的门又开了,进来的是谭泯。
颜悦万万没想到谭泯老师会专门来看望她,出于礼貌,又要挣扎着坐起来。
“老师……谢谢你……”
蔡雪卿手上的苹果削到一半,在谭泯进门的瞬间,长长的苹果皮啪嗒一声断了。她用近似惊恐的眼神看了谭泯一眼,然后不自在地从塑料凳上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谭泯笑容温和,像是能把人溺进去,“我是你的老师,又是那天的目击者,理应来看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谢老师,这周就可以出院。”
谭泯顺势扯过蔡雪卿空出的塑料凳坐下,说:“如果这件事让你有心理阴影需要做心理疏导的话,可以来学校的咨询室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