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侬背了一串电话号码出来,江竹西谢过便走了。
丁灿灿突然回想起在T大社区医院见过的那个去向颜悦道歉的女人,她脸上的伤明显是遭人殴打所致,惨不忍睹。今天江竹西来要联系方式,丁灿灿这才明白,那些伤是她丈夫常年家暴的证据。
见丁灿灿在出神,周依侬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丁灿灿开始打哑谜:“我在破案。”
*
这周是双周,学生可以回家歇周末。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不出一个小时,校园很快静下来。斜阳拉长的影子照在行政楼上,校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何秘书敲着键盘,将一个新的数据输入进表格。
赵校长放下手头上正在看的问卷,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她叹了口气,对秘书说:“情况不太乐观,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上周六的家长会,她针对高一高二年级发放了问卷。几千份问卷,她看了一个星期还没看完。高一年级的数据何秘书正在统计着,她细细看过一遍了,情况不太好;高二才看到一半,情况比高一还差。
“高一的双100起码还有百分之十,我现在瞧着这高二,连百分之十都没有。”
赵校长边说着,边拿出手头上正在看的问卷。
“小何,你看,就像这个班,一个班里,只有三个双100。”
何秘书看了一眼那六张问卷,对应的三个学生叫王登科、丁灿灿、许翊。她拿过校长手里的问卷瞧了瞧,“这种孩子属于比较幸福的,家对他们来说是‘避风港’。”
赵校长又抽出两张问卷,推到何秘书面前说:“你再看看这两张,这爷俩很默契,都给对方打了60分。”
何秘书接过来看了一眼,学生叫唐鲤。她叹了口气:“这种就比较惨了,家对他们来说是‘高压锅’。”
赵校长苦笑了一下:“这种不在少数,甚至说占了一大半。‘避风港’太少了,大多数都是‘高压锅’。小何,你想想,现在的教育环境下,学校教育已经足够压得孩子们喘不过气了,回到家相当于又进了个‘高压锅’,孩子的心理能不出问题吗?钱老师和谭老师的咨询室每周二、四都爆满。反正我瞧着咱们学校的孩子,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都没有,一个个暮气沉沉的。”
“所以您费尽周折做这些,就是为了大致了解学生的家庭教育环境?”
赵校长抿了口水,用一声叹息回答了何秘书的疑问。
“发现问题了又有什么用,我现在还想不出能怎么解决。”
校长的话有些灰心,何秘书猜测,大概是前一阵校长想废除高一年级的“走班制度”进行得不顺利,让她对教育环境的改善更不乐观了。
附中就像一棵枯萎欲死的巨树,沉疴已久,许久未照见太阳、长出新叶。想要让它枯木逢春,又谈何容易。
除非连根拔起。
“我听说,‘秦勤弑父案’好像要开庭了?”赵校长随口问道。
“是,就在下个月。”
*
“秦勤案”开庭在即,韩江雪的心理咨询中心附近这几天围满了记者。
两年前,在法治栏目上,韩江雪将惨案归因于家庭教育。后来,经过办案警察走访得知,在外人眼中,死者秦永峰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从来没有打过孩子。案件真相一时间变得扑朔迷离,杀人动机至今是个谜。
韩江雪当年的发言,更像是一条预言,至于真假,开庭后就能知晓。这两天,不少小媒体闻到了新闻的气息,想借着韩江雪的知名度造势。韩江雪疲于应付,让助理去打发他们,但这些小记者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地粘在门口。
韩江雪的心理咨询中心经常满员,丁灿灿只预约到了周五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的咨询。
周紫燕通常是每周四下午来这里做心理疏导,韩老师让她回家给丁灿灿捎句话,叫丁灿灿周五来之前先画幅画,心里想什么便画什么。
丁灿灿从学校回家就开始画,匆匆忙忙地画好,笔触有些潦草。
周紫燕开车送她过去。
丁灿灿进了咨询室后,周紫燕被助理领到休息室去等。
“你来了。”韩老师笑容亲切,为丁灿灿倒了一杯水,推到她手边。
丁灿灿有些紧张,这次她不是以家属的身份而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
韩老师有个不成文的习惯,但凡是头一回来做咨询的,她都会要求在来之前画幅画。她能通过画来看作画者的心理状态。
她接过丁灿灿速成的画,细细地品鉴起来。
画中画了一个男青年,他一手持剑,一手拿着盾牌。乍一看是个勇武善战的英雄,但却穿着一条非常女性化的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很滑稽。
画的右下角写了四个字,点明了画中的人物是谁——阿喀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