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灿灿知道她和丈夫矛盾爆发的导火索是一张三块五的龙猫海报,也知道她常年被丈夫否定,所以眼角眉梢间都带着些怯意。
丁灿灿朝着沈韶华粲然一笑,夸奖道:“阿姨,您的皮肤很好,很白。您打扮起来,肯定很好看。”
沈韶华被夸得脸红了,不自信地问:“真的吗?”
丁灿灿使劲点了点头,说:“真的!”
见王登科拉着沈忱从教学楼出来,丁灿灿挥挥手说:“阿姨,我要去食堂吃饭了,我朋友还在等着我呢。”
沈韶华手里捏着龙猫的旧卡贴,望向丁灿灿跑远的背影,眼圈有点红。
周依侬拉着丁灿灿的手向食堂跑,“快点,我饿死了,再晚点食堂就没饭了。”
丁灿灿拿了一个饭盘,走向自选区。周依侬不想吃炒的菜,去了卖黄焖鸡米饭的窗口。
“阿姨,蒜蓉菠菜来一份,再来一份香酥鸡,一份米饭。”丁灿灿将餐盘递进窗口。
“好的。”里面的女人接过餐盘,按照她说的帮她打饭。
女人的手背上有一道深红色的痕迹,像是被带状物抽打所致。丁灿灿抬头,发现正在给她打饭的阿姨是江淮左和江竹西的母亲,田红药。
她脸上又有了新伤。
丁灿灿不忍再看,接过餐盘说了声“谢谢”便走向一旁刷卡。
等着刷卡的队伍有些长,丁灿灿只能耐心地端着餐盘等。
排在她前面的几个学生议论着田红药脸上的伤。各种猜测都有,但他们的语气里只能听出幸灾乐祸,听不出丝毫同情。
在附中压抑紧张的学习环境中,一个脸上带伤的食堂打饭阿姨,足以成为学生们的谈资。谈论她的痛苦,权当是他们学习之余的一种娱乐方式。
丁灿灿端着餐盘坐到周依侬对面,周依侬夹了一块黄焖鸡给她,“灿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丁灿灿扒拉了一口米饭,“没什么……对了,江竹西的妈妈有没有去律所找宁生舅舅?”
“去了,我听我爸说,他们母子俩一起去的。”
丁灿灿夹起周依侬给她的黄焖鸡,咬了一口,“我相信宁生舅舅的水平,一定可以让她顺利离婚的。”
“那肯定的,而且我爸爸一定会帮她争取到最大利益的。”
食堂里的电视在同步播放午间新闻。
“快看,秦勤案一审今天上午结束了!”不知是谁朝同伴喊了一声,示意同伴快看电视上的新闻。
丁灿灿和周依侬也闻声看向电视。
一审的审判结果是死刑,且被告不打算上诉。
*
“秦勤弑父案”案发距离现在将近两年。
这两年间,只要一提及这起案子,都会引发一波讨论。
随着一审结束,秦勤的杀人动机也被揭晓。
丁灿灿看过几个庭审的视频片段,被告当庭供述时曾数度情绪崩溃。
“我就是一个学习机器,我只会考试,只会做题。从来没有人教我,告诉我,我妈妈去世我很伤心,我该怎么做……”
“我从来没有受过系统的性教育和死亡教育。”
“我受过的性教育,来自我父亲带着生.殖.器的谩骂;我受过的死亡教育,来自我父亲让我去死的诅咒!”
“考不好就不配活着吗?考不好的人只配去死吗?!”
“言语暴力,就不算暴力吗?!”
“你确实从来没有打过我,但是我在你的言语暴力下生活了十几年啊!”
秦勤在法庭上多次崩溃,声泪俱下,一声一声,像是在质问已经死去的秦永峰。
面对判决结果,他甚至有了一丝笑意。
“我早就不想活了,早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想自杀了。在暴力下生不如死地活着,我早就活够了……”
死刑对他来说,是成全。
这场庭审,揭下了秦永峰“好好先生”的面具。他在外是个脾气和蔼的老好人,却不想竟对儿子施加精神暴力、言语暴力长达十几年。
最后杀死他的,是秦勤手里拿着的刀,也是他自己早年种下的恶果。
庭审结束,网上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