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蜜多——归齐
时间:2022-06-19 07:16:08

  一时间,大家都被沈忱吓傻了,他一向谦和有礼、文质彬彬的,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甭说班里其他同学,就连唐鲤、王登科都从来没见过沈忱如此失态。

  意识到大家的视线都汇聚在沈忱身上,王登科吆喝道:“没你们的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王登科一吆喝,大家才继续搬桌子的搬桌子、换座位的换座位,但桌椅板凳的响动之间难免夹杂了一些议论与猜测。

  刚刚的怒吼似乎用光了沈忱所有的力气,此刻他像刚跑完一千米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憋得通红。

  唐鲤轻轻拍着沈忱的肩膀,等他冷静下来。

  王登科也想骂沈伟强几句,但被唐鲤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火上浇油,让沈忱的情绪先平复一下。

  王登科只好先闭嘴。

  沈伟强和妻子是同乡,二人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当年结婚前,沈伟强拍着胸脯说“我养你啊”,现在却变成了“是我养的你”。

  这么多年来,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妻子的付出,觉得妻子在家干家务、照顾孩子都是“应该的”。等妻子走了他才发现,自己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以前上班之前,妻子早就熨好了衬衫,挂在他床头的衣架上,现在他连自己的衬衣和袜子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已然成了一个巨婴,成了儿子口中所说的“智障”。

  当然,他更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对妻子的不尊重会造成儿子不自信的性格。

  沈忱突然崩溃大吼,绝非一朝一夕的怨恨能引发。

  丁灿灿前一阵买了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断断续续地看了一段时间,差不多快看完了。沈忱今天的反应,让她突然想起了弗洛伊德的一个观念,概括一下就是——父母,尤其是母亲,往往被视作一个人的本原。所以,母亲被否定,按照弗洛伊德的观念来讲,是对一个人最高的否定,直接从本原上否定了这个人。

  沈忱即使常年考第一,也自信不起来。

  王登科叹了一口气,将身子转过去。丁灿灿不放心地看了沈忱一眼,也跟着王登科转回去。

  其余同学换好了座位,上课铃响了,教室里重归寂静。

  *

  每周六唐鲤都去做心理咨询,遇上单周还要向班主任请假。

  丁灿灿的情况和唐鲤不一样,韩老师说她不需要每周都去,两周去一次即可。丁灿灿把心理咨询的时间都约在了双周周末,正好省了向班主任请假。

  今天是周六,唐鲤请假不在。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丁灿灿和周依侬手挽手向食堂走。

  教学楼前站着些来给孩子送饭的家长,丁灿灿瞧见王登科杵在那儿,便拉着周依侬凑到他跟前,问:“王登科,你爸妈今天来吗?”

  王登科摇摇头说:“他们嫌周六来的家长太多,校门口停不下车,一般都是周日来。”

  丁灿灿有点失望,“好吧,我本来还想找你妹妹玩玩呢。”

  王登科知道丁灿灿是想自己的妹妹丁念念了,赶紧说:“明天中午专门让王乐陪你玩!”

  丁灿灿发现王登科一直陪一个女人站着,好奇地问:“这位阿姨是?”

  王登科介绍说:“这是沈忱的妈妈。阿姨,这是丁灿灿,跟我和沈忱一个班的。”

  丁灿灿很礼貌:“阿姨好。”

  沈韶华微笑着点了点头,有点着急地问王登科:“沈忱怎么还没下来?”

  “阿姨,沈忱不知道您今天来给他送饭,您是不是没有提前告诉他呀?”王登科问。

  沈韶华点了点头,说:“对……我没跟他说。”

  “阿姨,他估计还在楼上做题呢,我上楼叫他一声。”

  “麻烦你了。”

  王登科上楼去叫沈忱了,丁灿灿注意到,沈韶华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站在一群身着最新款式春装的妈妈里,穿着一身旧碎花棉衫的她格外显眼。她的手上有皲裂,手背粗糙,一看便是一双常年劳累的手。她手里提着保温桶,有些不自在地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的新款春装,然后敛下眼眸,拉了拉自己皱巴巴的袖子。

  丁灿灿虽然和沈韶华谈不上认识,但她无措的眼神、动作和自卑的神情让她心下一恸。

  丁灿灿拍拍周依侬的手,说:“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重新跑回教学楼前。

  丁灿灿一边跑,一边用手指抠着校园卡上的卡贴。

  等她跑到沈韶华面前,那张龙猫的卡贴刚好撕下来。

  “阿姨。”丁灿灿跑得有点喘:“我听沈忱说,您喜欢宫崎骏的龙猫,我也喜欢。这个送给您!”

  她将撕下来的卡贴递给沈韶华。

  沈韶华不好意思地接过,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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