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指尖转了半圈，他微微挑眉：“等着。”
说完他就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沈青黛盯着那扇门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贺焰让她等什么，但她真的疼到整个人要裂开了。
书房的隔音很好，沈青黛的注意力难以集中，隐约听到关门声。
有些好奇，她拉开书房的门，发现客厅的水晶灯只开了外圈灯盏，屋子偏暗，没有贺焰的身影。
他刚回来，又出去了？
转念一想，后天端午节，他说不定要带队巡查，应该还是挺忙的。
沈青黛没心情工作，索性合上电脑，端着水杯出来，盘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寡淡地盯着对面的电视，一口又一口，机械地喝水。
贺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昏黄的灯光罩在她身上，些许发丝染上光晕，飘在空中。她皮肤很白，膝盖关节透着自然的粉色，侧脸立体精致，却因为双目无神而削弱了不少攻击性。
听到玄关的动静，沈青黛回过神，偏头看到贺焰拎着两袋东西朝她走来。
大脑迟钝后，她就很想发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视线随着那两袋东西移动。
下一秒。
眼前就出现了一盒药。
沈青黛凝眸，再抬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看出她眼里的疑问，贺焰拆了药盒，拿出一板药片递给她：“治口腔溃疡的药，含着。”
沈青黛瞬间蹙眉，坚决地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敲敲打打：【我吃东西都疼，这个更疼。】
这回贺焰没再拿自己的手机，直接垂眸便看到她手机的界面。
他的语气莫名带了些引诱：“长痛和短痛，你选一个？”
四目相对，定格数秒。
沈青黛鬼使神差地抬手拿走药片，剥开一片，含在嘴里。药片接触到溃疡，痛感猛地窜上来，她深吸一口气，漂亮的脸蛋微微皱在一起。
贺焰：“疼？”
没缓过来，沈青黛胡乱应了一声：“嗯。”
瞄了眼桌上的空杯，贺焰接了半杯温水塞进她手里，又拎着茶几上的另一袋东西走到岛台。
沈青黛看着他在岛台前的身影，双目失焦，满目皆是他的影子，又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思绪在这个空间里飘荡。
她的灵魂几乎要被这一片药片全部带走了。
半晌，贺焰端着白瓷盘子过来，把盘子放在沈青黛的面前，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盘子里盛着看似可口的桃肉，插着两根牙签。
“多吃水果，补维生素。”
他随口说完，便拿起手机回复陆近沉的消息。
沈青黛看着盘子里的桃肉发呆，她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太适合做“啃”这样的动作。
但她好像没说要吃桃子，他是不是……主动了点？
偏头看向贺焰，沈青黛欲言又止。主要是口腔溃疡影响她发挥，她又懒得为了一两句不太重要的话打字。
怎料，贺焰瞄她一眼：“顺路买的。”
“……”沈青黛微愣，没想到他会知道她想说什么。
眼睛里带了些探究，又被他精准捕捉：“看出来了。”
无言。
收了视线，沈青黛就着牙签插着的那颗桃肉，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桃肉被贺焰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刚好不会碰到她右边的溃疡。
吃了人家买来削好的水果，沈青黛下意识想说谢谢，刚扭头，便听到贺焰低沉平稳的声音：“不客气。”
沈青黛：“？”
她眨眨眼，表情意外。
贺焰这才将视线从手机移开，抬眼看她：“不是想跟我说谢谢？”
沈青黛十分坦然地应了一声：“是。”
贺焰点头：“不用谢，应该的。”
沈青黛扬眉：“嗯？”
“民法典婚姻法规定，我对你有抚养义务。你都快疼哭了，我总不能让你疼死。”
噎了一下，沈青黛面露无语：“我什么时候……”快疼哭了。
“能说话了？”贺焰放下手机，直勾勾地盯着她。
莫名的，沈青黛有种像是被他抓到小辫子的感觉。她唇齿紧闭，不说话。
贺焰微微往后，靠着沙发：“你就是不想和我说话。”
沈青黛：“？”
贺焰这副缠绕着倦意的模样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少了几分凌厉，却又多了些引人触碰的肆意，深邃的眼睛增添不少缱绻，像是画卷上的浓墨重彩。
口腔里的刺痛依旧存在，沈青黛都没办法据理力争，她刚才开口完全是下意识，话还没说完溃疡就被牙齿刮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贺焰看了几秒，作罢，自顾自地吃桃肉。
“真这么疼？”
侧靠沙发，贺焰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沈青黛的侧脸，眼底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平时见她拽惯了，今天变成这副安静又不怎么有攻击性的样子，忽而就觉得有点有趣。
沈青黛瞥他一眼，“嗯”了一声。
贺焰：“上次手受伤，怎么没感觉。”
闻言，沈青黛放下牙签，重新拿起手机，对着微信对话框敲敲打打。贺焰见状靠了过来，停在距离沈青黛肩膀两三寸的位置。
感受到突然靠近的气息，沈青黛倏然一怔，落在手机键盘的指尖猝不及防抖了一下，多点了几个字母。
明知道距离很危险，她还是微微转头看向贺焰，笔直的视线堪比“死亡凝视”。
贺焰抬眼，撞上她的视线，距离近到他能看清楚她每一根睫毛，浓密纤长，微微上翘。
她的瞳色也不是常见的黑色和褐色，而是偏向琥珀色的浅棕。
定格几秒，他先低眸，看着她的手机屏幕。原本有些低哑的声音，莫名紧了几分：“省事。”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沈青黛勉强接受，低头继续打字，顺手发在了对话框里：【我痛觉神经不敏感，口腔比肢体脆弱，而且我老是不小心碰到它，所以很疼。】
“先天的？”
“不是。”
“怎么弄的？”
贺焰每说一个字，温热的呼吸几乎都掠过沈青黛的耳根，她耳边的发丝微微颤动。歪了下脖子，沈青黛觉得别扭，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在对话框里敲下一段文字。
【今天敢问我了，不怕我甩你一句“关你屁事”？】
瞄了眼沈青黛的侧脸，贺焰声音低哑，语气轻飘飘的：“关我事啊，我不是你老公吗？”
“……”
他、怎、么、了。
沈青黛哑然，脊背一僵，连字都打不下去了。
他呼出的每一寸气息都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左耳。
见她的左耳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贺焰见好就收，连带着整个人往后撤了大半。
周身的气息逐渐散去，沈青黛原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混沌之后，才慢慢清醒。她侧身挪到沙发边上，靠着沙发把手，皱眉看他：“你有事？”
为了避免牙齿刮到溃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贺焰有些想笑，憋了又憋：“我说的不对？”
沈青黛当下真的很想甩头就走。
不知道他今晚是搭错了哪根筋，还是最近任务太重过于疲惫，他浑身散发着散漫的气息。而这股气息，难以名状地环绕着她。
口腔溃疡影响她的发挥，偏偏对面这人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更不爽了。
拿起手机，沈青黛飞快打字：【我劝你别踩雷。】
打完发出去，也不等贺焰拿手机，随手把自己的手机丢了过去。
手机稳稳当当地落入贺焰的怀里，砸到他的腹部，他没在意，拿起来看完。他很清楚沈青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不久前他们达成共识的时候，的确说到过称呼问题。
沈青黛的手机在他的手指间打转，他歪头看她，神情并不认真。
“你不让我叫你老婆，还不允许我自称是你老公。”贺焰语速缓慢，“沈青黛，讲不讲理啊？”
闻言，沈青黛要拿手机，被贺焰扬手躲开。她单手撑着沙发，也不抢了。虽然脑子被疼痛搞得有些迟钝，但她又不是傻子。
贺焰在套她。
他今晚的种种行为在她看来，不管是不是出于男人的劣根性，都只是消遣的手段。他们之间日常的你来我往，本来就只是一种消遣。
耐心即将耗尽，沈青黛伸手，抓住贺焰胸口的衣服，凑近：“贺焰。”
猝不及防，贺焰凝眸：“嗯？”
沈青黛忍着疼开口：“你是不是想挨揍？”
“……”
趁贺焰走神，沈青黛顺手拿走自己的手机，坐回沙发最边上，不再搭理贺焰。想起明天请了假的事，她边吃桃子，边在群里给乔芊子和黄鹤说自己明天不去台里。
手心瞬间空了，空气里的风卷着山茶花的味道，贺焰扯了扯衣服，抬手胡乱弄了下头发，起身去洗澡。
贺焰洗完澡拉开卫生间的门时，沈青黛刚好推开主卧的门。她低头看手机，瞄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只一秒，她收了视线，进屋关门，毫无感情。
看着斜对面紧闭的房门，贺焰肩膀微斜，抵着门框，舌尖舔了舔上牙，轻笑一声。
还真生气了。
-
大概是因为口腔溃疡，沈青黛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的嘴都要肿起来了。
坐在书房勤勤恳恳工作一上午，忍着疼写完稿子，发到“猫眼三姐妹”的群里。
台里联系的差不多了，她很有可能下个月要正式投入到纪录片的采访拍摄中去。她抱着随意的心态搜资料，提前做做功课。
单手撑着下巴，沈青黛边吸气边滑动鼠标，视线滑过某个词条，光标倏然停住。
——“桐江特警为迎接端午做准备”
日期是昨天，新闻的首页放了一张预览图，一个穿着特警服，戴着头盔的男人，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侧脸，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凌厉。
是贺焰。
沈青黛点进去，看了眼点击量。
流量密码属实让这家报社玩明白了，这么一张脸放在首页预览，任谁都想点进来看看高清大图。
包括她。
黑色的特警服和马甲贴合着他的身形，头盔下那张脸神情严肃目光锐利，胸前握着一把步.枪，手臂的肌肉线条清晰。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工作中的贺焰。
想起纪录片，沈青黛心下有了些想法，不知道台里有没有联系他们队。她突然就很想，以记者的身份，采访他。
想到这，沈青黛拿起手机，给姚檬发消息。
姚檬很快回复了一则语音，她随手点开。
“台里的意思是会配合你，你有想采访的对象，台里都可以去沟通。能不能成功是另一回事，但你想采访的都可以直接提。”
听完语音，沈青黛回了一个【好】。
想都没想，直接发过去一句——
【我想采访桐江特警总队的贺焰。】
作者有话说：
沈青黛口腔溃疡。
贺焰：《我的哑巴新娘》（不是）
第14章 不寻常
姚檬没想到沈青黛会具体到采访对象的姓名，发过来的语音充满了意外：“这是谁啊？特警队的干部？”
沈青黛：【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贺焰在特警队是什么位置。
随后她把电脑上的网页新闻截图发给姚檬，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姚檬调侃了一番。
“这小伙子挺帅啊。小沈，你不会是冲着人家本人去的吧。”
“不过特警也挺好，你要真因为这工作把人生大事敲定了，我也不用闲得花心思给你介绍对象了。”
姚檬就她一个得意门生，什么好的都想着她，连对象这种事也不随便介绍，要挑就挑最好的。
在老师面前，沈青黛闻言莫名心虚一秒，而后想了想，敲敲手机屏幕：【我认识他，银行抢劫案的时候，是他顺路送我去现场的。】
还好她脑子转得快，迅速摘了最正常合理的一种解释，打消了姚檬的念头。
她倒也没有胡说八道，事实确实是这样，只是省略了很多。
姚檬：“那行，我让台里和他上级沟通沟通。”
沈青黛道谢后便放下手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照片出神。贺焰接受采访这件事她没抱什么希望，本来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对待工作又好像十分严苛认真，不太像是会接受采访的人。
只不过她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至少在她这个出发点，得做点什么。
整整一个上午，沈青黛都在查阅各种关于人民警察的资料，虽然书柜里有不少和警察相关的书籍，但她不太想问贺焰借这些书。
因为溃疡，午饭吃得很简单，她也不太饿，索性睡了一个难得的午觉，尽管依旧没怎么睡舒服。
浑浑噩噩几十分钟后，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沈青黛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手机，铃声便戛然而止，只响了两三秒。
她睁眼，有些郁闷。
正要看看是谁这么扰人清梦，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一下，她顺手解锁手机。
是贺焰发的消息，一条语音，刚才的电话也是他打的。
贺焰：“我妈要来家里送粽子，我现在请假回去，你有空吗？”
沈青黛侧着上身，一只胳膊撑着床面：【我在家。】
贺焰：“沈青黛，帮个忙。”
那头有呼啸的风声，和他不太平稳的气息声。
沈青黛胡乱揉了揉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他找她帮什么忙，她心里多少有点数。贺妈妈来家里这趟，明摆着不只是送粽子这么简单，估计是打着送粽子的幌子，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