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菁菁回来的时候，黄鹤和乔芊子刚好吃完饭。看着精致漂亮的蛋糕，乔芊子觉得她刚撑满的胃突然又空出了一块地方。
顺其自然的，四个人一起走出餐厅。
作为最繁华的主城区商圈，无论昼夜，南梧大道永远有不灭的灯火和不息的人潮，加上节假日，商场里的空气不免稀薄。
突然有人撞了一下柴菁菁，沈青黛眼疾手快拽住她，才免于摔倒在地的惨剧。
但下一秒。
柴菁菁惊呼：“我的手机！”
沈青黛下意识要追，刚提步便看到不远处的人群里窜出来三个特警，堪堪止步。
须臾间，穿着黑色特警服的男人单膝压着刚才撞柴菁菁的抢匪，压低的眉眼在头盔下有些难以分辨，直到他从抢匪手里抽出手机递给身边的同事。
在他抬头时，沈青黛愣了下，竟然是贺焰。
她知道他今天有协助工作，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一片。
拿着手机的特警走过来，把手机还给柴菁菁，柴菁菁仰头看他：“谢谢。”
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温婉的气息，看起来不像桐江人，倒像是江南那边的。面前的特警看起来年龄尚小，在柴菁菁温和的笑容中倏然怔住，视线乱串了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头：“不、不客气，应该的。”
陆近沉押着抢匪起身。
贺焰拍了拍手站起来，看了眼沈青黛，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郑书航。”
郑书航这才回神，连忙走到贺焰面前：“贺队。”
贺焰：“移交附近派出所。”
郑书航：“是。”
看着他凌厉的眉眼，沈青黛忽而觉得周遭安静了下来，距离她上次见到他穿制服的照片不过两三天。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穿上这身制服的贺焰，和平日里被她压一头的贺焰，判若两人。
威严、冷峻，像是暴风雪里怎么也无法熄灭的烈火，给人充足的安全感，又让人望而生畏。
突然，被陆近沉逮住的抢匪想跑，贺焰头都没回，伸手就拽住了对方的脖子，掌心扣得死死地。
“想跑？”他挑眉，哂笑一声，“在我手里，还没人成功过。”
押着抢匪走远，陆近沉突然“诶”了一声：“刚才那个扎了个丸子头的就是沈青黛，我说的没错吧，特别漂亮。”
贺焰瞥他一眼：“她漂亮，有你什么事？”
陆近沉不满地撇嘴：“我说你这人……”话说到一半，他恍然意识到什么，语调变得不太正经，“等会儿，你这意思是也觉得她漂亮？”
见他有要跑火车开自己玩笑的意思，贺焰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没有眼睛？”
“……”当他没问。
而另一边，沈青黛看不到消失在人群里的贺焰，才缓缓收回视线。
耳边的声音逐渐回笼，意识变得清晰起来，她想起夏语眠说过，贺焰看起来又野又正，很适合证件照，穿制服的那种。
不得不承认，他穿制服，还真的……
挺帅的。
沈青黛看向柴菁菁：“没事吧？”
柴菁菁摇头。
“那几个特警好帅啊！”乔芊子捏着黄鹤的胳膊，“把那王八羔子按在地上，帅得我要裂开了。”
黄鹤抽出另一只手握住乔芊子的手：“疼，疼！”
就这一刻，沈青黛心里的某种情绪汹涌而出，埋藏许久的情结，或许可以得到宽慰。
贺焰是普通的基层公务员，却做着一点都不普通的工作。
为光明和正义付出全部，予以无上光荣的人民警察，和她的父亲一样。
想到姚檬说他拒绝采访的事，沈青黛在心里盘算一番，电视台官方出动没辙，她要是想采访他，好像只能亲自开口。就算被决绝也无所谓，她只是要冒出来的强烈想法，有一个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不如她意。
想到这，沈青黛索性给贺焰发了消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发完这句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正式。
把柴菁菁送到租的房子，沈青黛一行人回到台里。
暮色沉沉，落日余晖洒进落地玻璃窗内，沈青黛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收到了贺焰的消息。
贺焰：【你要离婚？】
第16章 不寻常
是他有毛病，还是她有毛病？
看着对话框里的消息，沈青黛皱了下眉。
她很清楚，短时间内她很难再找到一个像贺焰这样，方方面面满足她形婚要求的优质男人，还得她外公认可。
好端端的，她没这么想不开。
紧接着，贺焰的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我今晚回去。】
尽管很想采访，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沈青黛想了想，回复他：【不是要紧事，你有空再说。】
对话框安静了下来，沈青黛以为他是认可她的话，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于是切了出去。刚点开轻轨乘车码的小程序，通知栏弹出贺焰的消息。
是一条语音。
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急切。
“我老婆要跑了，不是要紧事？”
“……”
“？”
“！”
心情一波三折，沈青黛绷着嘴角，脑袋里飘过一连串问号，敲屏幕的手指用力了几分。
【你、什、么？】
这条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消息发出去之后，那端的贺焰彻底安静了下来，半晌没有回消息。
见有效果，沈青黛眼皮微掀，朝轻轨站走去。
端午假期的桐江轻轨比平时人流量大很多，沈青黛有的是时间，没打算争抢，眼看着前面乌泱泱一群人上了轻轨，她缓缓提步，站在线外，也不往上挤，等下一列车。
从包里掏出耳机盒子，她正准备戴上耳机听会儿歌，后背猛地被撞了一下，不轻不重，她猝不及防往前颠了一步，手里的耳机飞出去一只。
沈青黛回头，瞥向身后的人，两个穿着桐江一中校服的少年，高高瘦瘦。
撞到她的少年随口道歉：“对不起……”
大概是她歪头抬眼的下三白过于冷冽，少年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摸了摸鼻尖转身要走。
盯着沈青黛看了好几秒的陈望，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耳机，一巴掌拍在宋珂的脑袋上，按下去：“道歉就好好道歉，低头认错。”
宋珂：“？？？”
我草尼玛。
被人用力按下去，他懵了。
陈望把耳机递给沈青黛：“对不起啊，他眼瞎。”
沈青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拿纸巾擦了擦耳机，塞进耳朵里，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陈望见状没在说什么，松开按着宋珂的手转身往前走。
“你他妈什么毛病？”宋珂扯了扯校服领子，追上陈望，“我脖子都要断了！”
走了几米远，陈望停在屏蔽门前，抻着脖子看向隔着人群的沈青黛，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只几秒，他收回视线：“刚刚那个女生，好漂亮啊。”
宋珂皱着眉头，揉脖子：“是姐姐吧？”
陈望盯着面前的玻璃门，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地铁里风声呼啸，人声喧闹，半晌，他一脸认真地说：“宋珂，我觉得我恋爱了。”
“你有病吧？”刚才被按下去，宋珂就觉得陈望今天有病，“补课把你脑子补傻了？”
陈望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你不懂。”
“我能懂个屁！发什么神经。”宋珂对他刚才的行为耿耿于怀。
轻轨入站的声音传来，宋珂顿悟：“我草，你不会是对刚才那个姐姐……”
“是的。”
“……你他妈见一个爱一个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
出了轻轨站，沈青黛看了眼街边开着的餐馆，朝小区附近的超市走去。
今天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她这会儿有点饿了，辛辣的东西又吃不了，打算买点食材回去做。
把蛋糕存放在超市的储物柜里，沈青黛推着购物车进去，超市里放着音乐，人不算很多。逛到生鲜区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随手接通。
贺焰的声音传来：“我真要回去。”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向来都是如此，没有任何开场白直入主题。
沈青黛嗯了一声：“然后呢？”
“你在哪？”
“超市。”
“哪家超市？”
“小区附近。”
三言两语草草结束通话，沈青黛沿着生鲜区慢慢逛着。她的胃里空空的，却又对任何吃的提不起兴趣。逛了一大圈，购物车里始终没有放任何东西。
贺焰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趴在购物车的把手上，看小龙虾打架爬盆子。
“确定要跟我离婚？”贺焰走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周围正好有不少人，闻言纷纷看了他们一眼。
沈青黛看着盆里的小龙虾没抬头：“回去再说。”
她正全身心地关注着打在一起的两只小龙虾，谁能打赢。
贺焰沉了沉气，低声道：“我不同意。”
“……”沈青黛默了几秒，直起上身看他，“不是这件事。”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推着空荡荡的购物车，走向零食区。
贺焰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两秒，跟上去。
转了半圈，沈青黛终于伸手，在购物车里放了第一样也是唯一一样东西，一条奶香味的巧克力。
胃里提醒她该补充能量，但口腔溃疡让她没什么食欲，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方便又最能补充能量的东西。
跟随人流走出去，沈青黛把巧克力放在自动付款机的台子上，又顺手把购物车推到一边，回头时差点撞进贺焰的怀里。她看了眼他身后的自动付款区，又看向他手里递过来的巧克力，指尖夹着小票。
伸手接下巧克力，沈青黛拿起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贺焰似是心情不错，微微挑眉：“不用，当彩礼了。”
将巧克力翻过来，看了眼包装袋上的零售价，沈青黛轻嗤一声：“九块八的彩礼，你挺大方。”
贺焰：“……”
付款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沈青黛和贺焰一前一后走出超市。
见她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大约四寸的蛋糕，贺焰随口问：“溃疡好了？”
“快了。”沈青黛拎着蛋糕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了麻辣味的粽子，以毒攻毒了，那会儿疼过之后，她整个下午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毕竟没有完全好，不能放肆。
回到家里，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沈青黛撕开巧克力包装，掰下来一块。
“要跟我谈什么？”贺焰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沈青黛开门见山：“我要是采访你，你会拒绝吗？”
贺焰拿手机的手顿住，抬眼看她，有些意外她会提出这件事。
她面色平静，这件事对她而言好像不是请求，不是愿望，只是一个想要答案的假设，仅此而已。
半晌，贺焰收回视线：“不会。”
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沈青黛听到他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惊喜：“真的？”
贺焰轻笑：“你希望我拒绝？”
“倒也没有。”
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沈青黛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吃着巧克力，她又动手拆蛋糕盒子，纸盒是扣在一起的，很好打开，蛋糕上插着巧克力做的薄片，是柠檬红丝绒口味。
她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四寸大的蛋糕对她来说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拿勺子挖下一块吃进嘴里，她还真觉得溃疡不疼了。
说到采访，贺焰想起之前上级提到过的事，他眼皮微掀：“电视台的采访，是你的？”
“哪个采访？”
“纪录片。”
“嗯。”沈青黛吃着蛋糕，“台里之前找你我不知道，但你拒绝了，我只能自己试试。”
她很平静，也很坦然，这件事似乎只有公，没有私。
贺焰看着她的侧脸，忽觉好笑：“你有把握我会答应？”
沈青黛：“没有。”
贺焰：“你应该有。”
客厅安静，阳台的门敞开着，夏日晚风徐徐而来，这句话落在这片空间，又稳又沉。
低眸咬着叉子，沈青黛迟疑几秒。
这句话的意思就好像是，任何人在他那里提出要求，都有极大可能被拒绝，而她应该胜券在握。
因为他不会拒绝她。
但沈青黛很难判断，他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
职业病让她下意识咬文嚼字，又觉得很多时候是自己想多了，就好比中学时候做语文阅读理解，有的段落文字，原作者压根没有任何意思，偏偏要被拿来分析，还是八分的题。
沈青黛默然，一声不响地吃蛋糕，不打算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
贺焰却继续道：“我不知道是你。”
沈青黛：“嗯？”
靠着沙发，贺焰歪头看她：“要知道是你，我早答应了。”
沈青黛不禁问了句：“为什么？”
话出口后便有些后悔，她完全没必要问这么一句。
果然，贺焰的态度不出她所料。
“给你走后门，不是应该的？”他不疾不徐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