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着眉头，昨晚虽然上了药，但好像这药没那么神奇能让她一晚上痊愈。
走到浴室，裴世月身上解开了睡衣的纽扣，脱下浅杏色的上衣，她背对着镜子转头看，后背上那条狰狞的青紫的痕迹，差点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原本雪白的背后上，多了这么大一条青肿的棍伤，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吓人。尤其是她的皮肤本来就格外白皙，后背的伤经过一晚上从红肿变成了青紫，好像更吓人了。
裴世月抿了抿唇，台面上放着昨晚医院开的药膏，她拧开，挖了一勺，准备自己的擦药。
正好就在这时候，她外面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谁？”裴世月问。
钱姨一般不会上楼来找她，她每日作息时间很规律，钱姨不会叫她起来吃饭，那么现在唯一在家的……
“我，江孟。”
当裴世月听见门外的回答声时，将上衣穿好，这才走去开了门。
裴世月有点意外，看着此刻出现在自己跟前穿着短袖的少年，虽然她跟江孟不熟，但也知道眼下这个时间点，国庆节的早七点，根本不是在这位少爷的清醒时间点。
“你有事吗？”裴世月站在门口，没有让江孟进去的意思。
江孟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倦意，裴世月猜得没错，眼下这时间点，他从床上起来真是太困难，如果不是因为有闹钟，他又听见了裴世月在这边的动静，说什么他都不会起来。
“给你上药。”江孟说。
裴世月吓了一跳，“……不用。”她说。
江孟“啧”了一声，“你自己能上？”
那药膏要揉进肌理，就算是裴世月够瘦能自己反手上药，但也不可能反手给自己揉着那疤痕。
裴世月：“……”
江孟不由分说直接挤进了她的房间里，他随手捞了一梳妆凳坐下来，看着还愣在门口的裴世月，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你还站着做什么？弄完我还要睡觉。”
裴世月的目光落在江孟身上，这时候才发现后者脑袋上还有一撮头发不服气地翘了起来，像是一撮呆毛，莫名有点喜感。
“我说了不用。”裴世月脚步没动，那秀气的眉头已经微微皱到了一块儿。
“那你让谁帮忙？你们家阿姨？”江孟掀了掀眼皮。
裴世月摇头，她早在那年之后，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事情不麻烦任何人，“我自己来。”
江孟懒散的目光朝着裴世月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倏尔有些邪气一笑，“姐姐，你不会是以为我想要占你便宜吧？”
裴世月：“……”
“放心，我对乱-伦，没想法。”江孟又说。
裴世月：“……”
她气得一张脸泛起绯色，瞪着江孟，可偏偏后者压根就不畏惧她的目光，半点恐惧也没有，甚至还大胆迎上，没有躲避。那样子在裴世月看来，简直就像是在挑衅。
可江孟压根没给裴世月反抗的机会，他站起来长腿一迈，直接走到了门口的人跟前，捏住后者的手腕，伸手一拉，就用着半强硬的方式直接将裴世月拉到了自己身前。江孟把人推到床上，“快点。”
裴世月力气哪里能比得过他？当下被江孟拽得一个趔趄，她还没站稳，就被江孟推到床上的动作给弄懵了。
当感受到后背传来冰凉后又顿时带着火辣辣的膏药给的感觉后，裴世月恨不得将脸埋进被子里。
刚才江孟一句话直接让她老实——
“闹得你家阿姨上来看看你就满意？”
裴世月不能否认这时候江孟是帮自己上药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两人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不想昨天的事被家里人知晓，家里只有江孟会帮她保守秘密。
少年的指腹并不细腻，而是带着几分粗糙感，当裴世月感觉到江孟的手在自己后背游走时，浑身忍不住战栗。
不是羞的，是痛的。
江孟果然是在认真给她上药，本来在片刻的清凉后就变得火辣辣的膏药，因为后者有力的揉捏，昨日的伤痕那一处好像变得更痛了，像是针扎的一般。
裴世月没有哼声，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红了。
江孟开始还没注意，他的目光被裴世月那头海藻一般的长发吸引，这后背像是被那头乌发衬托得更加雪白，像是妖精。只不过眼下这“妖精”的后背上，那伤痕可谓是触目惊心。
江孟从小打架，身上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疤痕，他也见惯了乌青肿胀，可偏偏今天看见落在裴世月后背上的这道痕迹，让他眼神一缩。
手心下如羊脂一般滑溜溜的皮肤没能让他生出半点妄念，他盯着那处乌青，眼神有些发狠。
房间里很安静，江孟终于没忍住，主动开口，“你说你惹他做什么？”
他这话有几分愤怒，不过不是对着裴世月。
可裴世月哪能揣摩透他的心思？两人从见面到现在，都是不对付。当听见江孟这话时，裴世月刚要回答，江孟的后一句话又砸了下来。
“对不起。”
裴世月后背一僵。
江孟心里门儿清，裴世月是因为自己遭了这无妄之灾。
“跟你没关系。”裴世月回道，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是刚才生理性发痛带来的嘶哑。
原本她声音平常听着就很温软，这时候带着几分不受她控制的哭腔，反倒是多了几分柔弱，惊人的破碎感。
偏偏自己还没觉察，又说：“他们打球太脏，裁判也不管，是个路人也看不下去。”
江孟：“……”
得了，他现在是真明白英辰那帮人怎么就要把“仙女”这种称号放在裴世月脑袋上。这人不仅仅是长得像是仙女，做事也挺……飘的。
她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还去找裁判？
江孟忍不住手上又用了点力，不过裴世月仍旧跟先前一样，没吭声。
当江孟的目光落在裴世月脸上时，他这才真正愣了片刻。明明眼睛都发狠红透了，但裴世月愣是没流泪也没哭出声。
江孟一直都觉得裴世月这样的乖乖女是娇气又柔弱的，可他不知道裴世月是个连哭都会忍住的人。
这一瞬间，江孟忽然想到了很多。那天他第一次在酒吧里见到裴世月时也是这样，就算是被泼了一身酒，也没哭没闹，那态度平静又冷淡，像是遭受一切的人不是她那般。
本来擦了药江孟就准备回自己房间继续睡觉，这种早起的健康作息一点也不适合他。可现在偏偏的，他整个人就像是长在了裴世月床边一样，他伸手有些鬼使神差地按住了裴世月那抹绯红中莫名透着几分妍丽的眼尾，声音低沉，似还带着那么几分倦意，“怎么不哭？”
裴世月大约也没想到他会“动手动脚”，这没一点预兆的动作，让她压根就没来得及避开。
柔嫩的眼角被江孟按住时，裴世月像是才反应过来。她刚想挪开位置，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衣不蔽体的模样，只能羞恼拧眉，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人，“我该哭？”
“不痛？”江孟已经移开了自己视线，此刻不知道聚焦在虚空的哪一处，“你还挺能忍。”
当裴世月听见江孟这句点评时，轻笑了一声。
是啊，她很能忍，都忍过那当年的事，怕是以后没什么不是她能忍的。即便是从未受过的这点痛，在她心里，也就这点而已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生病去急诊了，回家已经三点过了，所以没有来得及两边顾上。
嗷呜~
第9章
江孟回到自己房间，长手长脚朝着床上一摔，本以为自己会沾床就睡着，但没想到一闭眼，脑海里都是裴世月隐忍的发红的眼角。
固执，倔强，能忍。这三个词里无论是哪一种，江孟都很难将其跟薛江口中的“英辰仙女”对上号。众所周知的裴世月是个懂礼貌，被老师家人喜爱的，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吃过坏学生挨打的苦，家境优渥，这样的人，居然能这么能忍住痛，江孟着实意外。
“我该哭？”这话像是带着魔咒一般，萦绕在准备接着睡觉的江孟耳边。
这不该是像是裴世月这样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乖乖女口中说出来的话。
“操！”
江孟低咒一声，弯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大长腿上，手背遮着眼睛，脸上露出些烦躁的神色。
他想不通。
裴世月倒不知道隔壁房间的人的烦恼，她等到江孟厉害后，这才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下楼。
国庆节裴巍和孟婉两人趁着出差，干脆也不回来，直接去外面度假。裴世月因为后背受伤，也没有去图书馆，倒是王佳佳和顾之舟听到她受伤的消息，直接来了万名苑。
这两人都来了，施如安当然也不会落下。
钱姨早就认识他们三人，知道她们小年轻喜欢自由空间，这天上午买好了菜，叮嘱裴世月结束后给她打电话，她再过来收拾后，就离开了万名苑。
万名苑的花园挺大，靠着蔷薇藤的一旁，就有烧烤架。
虽然裴世月说了家里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食材，但施如安这三人来的时候，手里仍旧拎着大包小包，完全没将她那句“什么都不用带”放在心里。
王佳佳和施如安在一旁料理食材，顾之舟走到厨房，一边给正在榨果汁的裴世月递水果，一边问：“背上好一点了吗？”
裴世月点点头，抬头莞尔：“这点痛我还是能忍的。”
顾之舟：“抱歉，昨天我没在。”
“有什么抱歉？又不是你动手啊，再说了，真的只是意外。”裴世月说。
顾之舟看着她没一丝阴霾的小脸，心里有微疼，“你们……”
他是想问问裴世月和江孟相处得还好吗？就在这时候，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很快，江孟那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江孟早上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到了中午，这才有了点睡意，结果又被从前那帮人的电话吵醒。他下楼，穿着最简单宽大的短袖短裤，在这初秋的天也不嫌冷。
本来江孟只是去厨房倒杯水，却没想到还没走到门口，倒是听见裴世月轻声跟谁在说话。
他抬头，那散漫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中岛台跟前的裴世月和顾之舟两人身上。
裴世月比顾之舟矮一个头，她还穿着家居服，微微带着点自然卷的发尾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胸口，顾之舟就在她身边，低头温柔看着她。
这模样，远远看去，还真是有些令人赏心悦目。
“让让。”不过江孟没觉得眼前这一对有多养眼，他因为裴世月的反应没休息好，这时候就要偏偏从裴世月和顾之舟中间伸手将自己的杯子放在中岛台上。
料理机刚好榨了一杯石榴汁。
江孟看着裴世月的手，那意思很明显。
裴世月顺手就给他倒满一杯，但在一旁看着这情景的顾之舟却不由皱了皱眉。
顾之舟知道裴世月脾气好，但没想到她对江孟这个“外人”也能这么好脾气。尤其是在对上江孟那双暗含着挑衅的眼睛时，顾之舟伸手摁住了江孟的那杯子，没忍住道：“你没长手吗？”
江孟转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就盯着顾之舟，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
裴世月见状不对，她想伸手拉一拉顾之舟衣服，江孟这人随心所欲惯了，他若是真在家里闹起来，那才是真不可控。
可是拉住一个人显然是没什么用的。
江孟不是没看见裴世月的小动作，他明知道裴世月没错，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现在看着后者拉着顾之舟的动作，他心头莫名不爽。
“长了，怎么？”若是说先前江孟的眼神只是隐晦的挑衅，那么现在这嚣张的样子，那就是摆明了要跟顾之舟作对。
“长了你不会自己倒水？”顾之舟也来了怒气。
江孟勾了勾唇角，一笑，“长了，但我姐姐愿意，你想怎么样？”
那句话里的“姐姐”两个字被江孟咬得又重又意味深长，他清楚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的顾之舟变了脸色。
顾之舟压着怒火，“她不愿意。”
江孟闻言嗤笑一声，将目光转向了裴世月，挑眉，“你不愿意吗，姐姐？”他对着裴世月说这话时，远没有刚才跟顾之舟讲话时的针锋相对，反而微微垂了眼睑，看起来有点像是狗狗眼，怪让人觉得委屈。
裴世月明知道这是江孟装出来的样子，但仍是被他接二连三的那两句“姐姐”给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时间，裴世月盯着来自两方人的目光，她感到有点头疼。
说愿意，那就真是让顾之舟下不来台，裴世月知道后者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想帮自己出头才这么说。但若是说不愿意，就冲着江孟不会善罢甘休的性子，裴世月不多想也能预见之后的麻烦。
“世月，顾之舟，你们俩在厨房墨迹什么？好没了啊！”
就在裴世月左右为难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施如安是见两人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干脆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她刚进来，发现厨房里竟然有三个人。
施如安在看见江孟时，本来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倏然一下沉了下去。她皱眉，盯着江孟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刚出事时，施如安就觉得是江孟害了裴世月，若不是因为江孟那句“一起走”的话，裴世月就不会去洗手间遇见王强。后来这事儿闹大了，昨晚施如安就看见班群在讨论这事儿。八卦传得最快，也不知道班上的人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反正最后施如安是知道十九中的人早些年就跟江孟结下来梁子。
施如安不蠢，她几乎立马就联想到了裴世月被人堵在洗手间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江孟，像是裴世月这样的乖乖女哪里会遭遇这种事？
这时候看见江孟，就算是后者有一张足够将全校一大半女生都迷得神魂颠倒的脸，施如安看了也只会拧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