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晚睥睨他一眼,说:“经不经得住风雨,是孤说了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周时遇道:“当然,外臣在您面前只是一只蝼蚁而已,所以也只能为我家主子带个话,尊上还是与我家主子说吧。”他说着,拿出一面青铜古镜,手往上面一按,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很快又投射出一个虚幻的人。
那人一出现,周时遇就很恭敬的站在他后面去了,观其态度比对待苏暮晚时认真郑重多了。
苏暮晚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字字千钧:“杜千岩。”
门外的陆辰和顾成风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个搅的灵界风雨飘摇,甚至敢在灵尊上面前虐杀逼杀她的臣子,并且还活到了现在的逆臣,杜千岩!
杜千岩面容长得很好,分明五官有棱有角如雕刻般,却给人一种疯狂阴沉的感觉,他的嘴唇很薄,虽然嘴角含笑,却无端令人打个寒战。
他出来第一件事先是给苏暮晚行了个大礼:“臣杜千岩叩见尊上。”
身后的周时遇也随着他跪倒在地,脸向着地面低垂着没做声。
苏暮晚看着眼前看似恭敬的男人,杜千岩虽然是跪地行礼的姿势,但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她,与他的姿势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人,他享受于对她的臣服,却也不安分于臣服。
不等苏暮晚叫起,杜千岩就率先起来了,第二件事却是看向门外的陆辰,嘴角勾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微笑:“听说尊上这些日子都与这个凡人在一起,不知他对您可有尽心尽力,若是没有,臣愿意为您教一教他的规矩。”
陆辰对上他的眼睛,只是看一眼就如在山林中遇到另一只看中同一个猎物的老虎,眼神骤然犀利,充满杀伐铿锵之气。
这个人,杜千岩,他绝对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因为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每每自己看别的可能对苏暮晚有企图的男人时,都是这样的欲杀之而后快!
陆辰眼睛渐渐的眯起来了。
就在这时,“呲啦——”一声响起,苏暮晚拉出餐桌前的椅子坐下,道:“孤的人是什么规矩,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陆辰与杜千岩的目光全都转到苏暮晚身上,杜千岩笑道:“尊上的人我当然没有资格管,只是时遇说的也对,他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只怕经历一点风雨就不堪重负了。”
苏暮晚语气听上去很漫不经心,但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孤说周时遇算什么东西,难道没说你?你听不懂,孤就再说一遍,你又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说完,陆辰不禁嘴角含笑,他再了解苏暮晚不过了,在他和杜千岩之中,晚晚怎么可能会向着杜千岩呢。
杜千岩在镜子里就听到了苏暮晚说周时遇的话,却没想到这句话竟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陡然失笑,猛然抬手一道光柱朝陆辰打去,迅如疾风的攻势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就轰在陆辰身上。
门口响起顾成风的惊叫声和陆辰憋在喉咙里的闷哼声。
杜千岩回头笑着看向苏暮晚,见她还是镇定自若的毫无动容,挑眉一笑:“一个凡人是不可能挡住这一击的,但是尊上您却一点都不担心,看来他在您心里也不重要吧?”
刚说完,门口传来顾成风惊喜的声音:“陆辰,原来你没事啊。”
杜千岩诧异转头,却只见陆辰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身上发出淡淡的紫黑交加的光芒,他脸色一沉:“灵尊上的庇护,还有那是什么?”
他很清楚,灵尊上偏爱紫色,这样熟悉的紫光只有她的力量能够发出来,但是那能和紫光交缠在一起的黑色是什么东西?
陆辰也没想到苏暮晚会在他身上留下庇护印记,他回忆了一下印记的位置,应该是那时被怪物尾巴穿胸而过时苏暮晚为了救他留下的,挡住这一击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他的晚晚,嘴里说着要杀了他,却已经救了他两次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杜千岩凝望着苏暮晚,道:“尊上对自己的臣子还真是上心,但是再上心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您那时候连颜临和萧在都保不住,他又能坚持多久不死呢?”
苏暮晚目光一凝:“你还敢提颜临、萧在,不知死活的东西!至于陆辰是不是凡人,能坚持多久,是孤说了算,不是你。”
杜千岩拉出另一个椅子坐下,道:“当然,尊上到底是主子嘛,但是颜临萧在能死,难道他不能死吗?”
苏暮晚看了陆辰一眼,道:“他与颜临萧在不一样。”
杜千岩顿时怒道:“有什么不一样?”又冷笑,“越不一样死的越快。”
看到苏暮晚不答,杜千岩双手愤怒的捏成拳:“您能护他一次,护不了他二次三次。”
苏暮晚心中沉郁,杜千岩敢在她面前断然动手,和当初真是如出一辙。他数次践踏灵尊上的尊严,胆大包天的当着她的面杀她的人,如此奇耻大辱,这一口气,她已经忍了很久很久。
苏暮晚抬眸:“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杜千岩冷静下来,道:“段正轩确实是厉害,把我的人打的死伤无数,您下了旨意封锁行踪,臣找不到您只能认输投降,灵界战乱一消,您的封锁旨意就没用了,所以臣来找您来了。”
他微微笑着,眼神却很阴森:“真没想到,堂堂灵尊上竟然躲到了凡间,您就这么怕我吗?”
“怕你?凭你也配?”苏暮晚冷声道。
杜千岩被她如此鄙夷却不生气,还是笑着:“那您是为什么不回圣廷呢?”
苏暮晚道:“孤要做什么,难道还要与你解释?”
说完,不等杜千岩回答,冷声道:“正轩。”
她喊了一声段正轩的名字,古镜中的空间突然如水波一般激荡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攻击对面的空间,杜千岩的投影身体摇晃了下。
“段正轩这么快就找到我的藏身之处了,看来要下次再见了,尊上……”
杜千岩话未说完,身影就消失了,几声“咔嚓咔嚓”的响动后,古镜像是不堪重负般裂开了一个口子。
第56章 陆辰,我疼
杜千岩走后周时遇手里的古镜裂开一条缝隙,随着古镜的裂开小厅门口的结界随之消失,陆辰用手一摸没有感觉到屏障,马上冲进了房间来到苏暮晚身边。
“晚晚。”陆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苏暮晚打量一个遍,生怕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少了一块肉似的。
苏暮晚起身,对陆辰道:“我没事,走吧。”
她作势欲走,周时遇阻止道:“尊上且慢。”
苏暮晚看向周时遇,问:“你要拦孤?”
陆辰挡在苏暮晚前面,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又没有超凡力量,但周时遇真的想对他们动手,不管如何他都要尽自己所能保护他的宝贝。
但周时遇并不敢对灵尊上动手,只是略带恭谨的低头,道:“不敢阻拦尊上,只是外臣还有一些话要对您说。”
苏暮晚好整以暇的看他,这个追随杜千岩的人,他能对自己说什么:“是你自己想说,还是杜千岩让你说的?”
“尊上何必在意这些,不管是我家主子的意思还是别的,现在这个局势,您总是要听的。”周时遇语气虽依然恭敬,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只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般的态度简直与杜千岩如出一辙。
苏暮晚危险的垂眸看他,眼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杀气,俄而却又笑道:“真不愧是杜千岩那逆臣的人,你和你主子都是如此狂悖无礼。孤要是不听呢,你难道还想强逼孤,妄图以下犯上?”
“外臣岂敢。”周时遇低头躬身。
“不敢就给孤滚!”苏暮晚说着,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身后周时遇的声音传来:“谁能想到堂堂灵尊上自归墟回来竟畏惧我主,不敢回圣廷,藏在这地球的凡间,就是您自己也未曾料到会有今日吧?”
陆辰走在苏暮晚身后,闻言目光凶狠的看了周时遇一眼,晚晚有多么的骄傲他再明白不过,这句话分明是故意刺激她,不想让她走。
他担忧的看着他的晚晚,果然,苏暮晚脚步一顿,表情虽仍是波澜不惊但语气却冷了下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时遇却在这句问话后屈膝跪地,似乎想为自己刚才的话赔罪:“尊上执掌天地沉浮无数年,又封禁荒墟拯救苍生,诸天万界谁不知您的威名,您说天地众生都是您的臣子,此事外臣自然不敢反驳,但是……”
陆辰听他说出‘荒墟’两个字时,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心里大概知道荒墟就是苏暮晚说的那个能够污染世界的黑暗源泉,但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这个名字,那么到底他为何会觉得熟悉呢?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周时遇语气一转,顿时感觉不妙。
周时遇又继续道:“谁都未曾料到,高高在上的灵尊上竟也有如丧家之犬般躲藏的时候。”
苏暮晚目光一凝,似乎也被他的这句话惊到了,瞬间怒极反笑:“孤是丧家之犬?好,好,真不愧是杜千岩那逆贼的人,凭你也配在孤面前大放厥词!”
她两步走到跪地的周时遇面前,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冷声道:“孤就算是丧家之犬,现在孤要杀你,你敢反抗吗?”她说着,右手一握,并不见如何用力,却捏的手下肩膀骨头咔嚓作响,手臂无力的低垂下来,竟是把他的肩胛骨捏碎了。
周时遇顿时汗如雨下,强忍着疼痛道:“尊上何必与我这小人物计较?您身体衰败已不能动用灵力,今日竟亲自对我动手,外臣何其有幸。您万千至重之躯,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您与我生气,岂不是很不值?”
苏暮晚捏碎他的肩胛骨后就收回了手,诚然如周时遇所说,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今天就算真的弄死他,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周时遇的话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思,只不过是杜千岩借他的口来刺激她而已。
虽然肩膀被放开了,但周时遇还是牢牢的跪在地上,他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继续道:“世人皆称赞尊上尊贵高傲,遗世独立,称您是‘高天之月,远山之雪,高不可攀,普照万物’,却不知您也有如此暴虐的一面。”
苏暮晚垂眸睥睨他,道:“这就是暴虐了?孤真正暴虐的一面你还没有看到。”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杜千岩又算个什么东西?”苏暮晚冷声道。
周时遇跪地一拜:“尊上说的是,在您面前,我等自然不算什么,但我家主子,在您面前恐怕是不同的吧?”
“他也没什么不同,杜千岩,孤很快就会杀了他,死了就都一样了。”
她语调冷漠无情,说:“你回去告诉杜千岩,孤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周时遇闻言却强撑着身体,郑重道谢:“谢尊上赐死。”
苏暮晚道:“滚吧。”
周时遇又跪地一拜,身影消失不见。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不敢说话的顾成风奇怪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要他死的意思?怎么你要杀他,他却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谢你?他既然回去就要死,那不回去不就行了?”
“你没听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苏暮晚冷笑,“他当然要谢孤,他回去只死他一个,他不回去,哼……”
说到这里,顾成风大概明白了,他心里觉得寒气直冒,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理所当然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让他觉得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陆辰却不管周时遇是自己死还是全家死,他担忧的看着苏暮晚,从那句‘丧家之犬’开始,苏暮晚显然已经怒极却强行忍耐,这四个字的杀伤力对她来说只怕比其他任何事还大。
苏暮晚身体挺直的站着,眼中神色一片沉凝,阴沉的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天空,站了一会,像是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愤怒的一手将餐桌上的一套餐具推倒在地。
“杜千岩,混账东西!安敢欺孤!”
顾成风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偷偷看看苏暮晚,又看看陆辰,都是一脸的阴沉,便悄悄往角落里缩了缩,假装自己不存在。
怒火一发泄,苏暮晚坐着椅子上,侧着半张脸,眼中沉寂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陆辰担心又怜爱的看着苏暮晚,不顾她的怒火,张开双臂拥抱住她,柔声道:“晚晚,我的晚晚,别生气,我们找机会杀了他,只要你身体好了,区区一个杜千岩还不是任你摆布。”
苏暮晚安静的在他怀里,半晌没有说话,她呼吸的气流喷在他脖子上,突然有一种痛心的感觉。
“乖晚晚,我们回去吧,好不好?”陆辰小心翼翼的问道,感觉苏暮晚没有挣扎,他弯下腰把人打横抱在怀里,也没和楚韬打招呼就坐车走了。
顾成风今天也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楚韬的婚宴还没结束,他作为伴郎逃了半天的酒,一回去就被人抓着灌酒,很快被灌晕了。
回去的车上苏暮晚一直都没有动静,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陆辰知道她没有睡。
他看着苏暮晚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或许说什么也没有用,因为在苏暮晚成为‘丧家之犬’的过程中,甚至有他加的一把力。在苏暮晚受尽创伤封禁荒墟回来后,他又趁人之危逼迫侮辱了她,让她艰难的处境更雪上加霜。
此时陆辰不禁有些痛恨自己,在苏暮晚需要支持和帮助的时候,竟然是他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给了她致命的一刀。如果苏暮晚不是灵尊上,如果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女子,这样的打击下她要如何活下去?
想到这里,陆辰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刀。
一路都是凝重的气氛,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下,陆辰低声道:“晚晚?”
闭目的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依然沉默的倚靠在车里。
看到苏暮晚并没有回应,陆辰把她抱下车,一路沉稳的回到卧室,把人放在床上。
“晚晚,你还没有吃饭,我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陆辰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