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等还是没有动静。
苏暮晚依旧沉默不语。
还是等不到苏暮晚的回应,陆辰也不沮丧,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自己下去准备吃食:“我知道你累了,你先歇一歇,我很快就回来。”
陆辰走出门去,却只是在楼下晃了一圈,交代厨师两句,很快又上楼了。
卧室的门口,陆辰像从前曾发生的那样,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
苏暮晚已经从床上起来,悄无声息的负手而立,眼睛看向角落里的岁寒宫和云间烟玉,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无声无息的站着,面上表情并不是伤心孤独的,而是无波无澜不喜不惊,但就是这样的无声孤寂,才更令人凄惶难耐。
陆辰看的心中大痛,恨不得把他的心肝宝贝抱在怀里,放在手心里,心疼她安慰她疼爱她。任凭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他终究是没有进去,而是陪着她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守着。
卧室里苏暮晚看了一会,走上前慢慢抚摸着岁寒宫每一片瓦片每一级台阶,从岁寒宫轻拂到云间烟玉,又到一旁的盆栽紫藤萝上。
紫藤萝的藤蔓已经把花架爬满了,低垂的蔓条掩映的拼图积木宫殿若隐若现,可以想见明年开花的时候,屋里一定会花香四溢,紫云遍布。
是啊,紫藤萝明年还会开花的。
不只是卧室里的紫藤萝,还有门外大片大片的紫藤萝长廊,一定会在开花时构成一幅唯美壮观的场景。
这是陆辰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明年的紫藤萝花……
苏暮晚漫不经心的想着,猛然心脏一痛,站立不住的倒在地上。
窗外陆辰霍然一惊,用力推开门,疾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晚晚,你怎么样?是不是心衰犯了?”陆辰看到苏暮晚捂着心脏的位置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急的把人抱起放在床上,就要大喊叫医生过来。
就在这时,苏暮晚突然抓住他的手,柔软的小手让他的急躁突然消失,整个人安静下来。
他听到他的晚晚,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用低微弱小的声音说:“陆辰,我疼。”
陆辰顿时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水就这么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他的宝宝,尊贵的灵尊上,从来没有呼过痛的苏暮晚,她其实也有疼的时候。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第57章 惊变
自从那天之后,陆辰总能看到苏暮晚静立不动的身影,她常常孤独的站在那里,看着岁寒宫和云间烟玉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郁的令人心疼。
屋里的玉石又换了一次,原本囤积的玉石已经见底了,陆辰让秦越联系好了玉石卖家,今天准备去谈。
因为苏暮晚这次对玉石的质地有要求,所以陆辰决定亲自去一趟。
他换好了衣服,对苏暮晚嘱咐道:“晚晚,我让厨房准备了吃的,你过会再吃点,午饭你吃的太少了。”
苏暮晚一直很安静的坐着,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陆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我还没走就想我了?放心,我谈完了就回来,晚饭我们还能一起吃。”
说完,想了想,又笑道:“要不,我不去了,就在家里陪你?”
他的眼神仿若不经意的看着苏暮晚,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但苏暮晚一贯的镇定自若,她笑了笑:“不必了,你若是不去把玉石带回来,我要用的时候没有了怎么办?”
陆辰闻言拉下脸来,喝道:“胡说什么,我巴不得你不用玉石呢,还敢咒自己生病,我真是要打你了!”陆辰不
高兴了,苏暮晚用玉石的时候大多是身体支撑不住时,这么说不是咒自己发病吗?
苏暮晚笑笑,倒很好说话:“只是说说罢了,你急什么。”
“说说也不行,我把你看的比天还大,比任何事都重,你却不把自己当回事,真是该打。”陆辰气的咬她的手。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陆辰才整理好衣服,和秦越一起出门了。
他走的时候,苏暮晚安静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的笑了。
秦越感觉先生今天有些奇怪,因为他从坐上车开始就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又似乎有什么难解的事压抑在心里,整个人都很沉重。
到了地方,先生倒是打起精神来了,风度翩翩的和卖家谈各种玉石材质,选定了不少高品质的玉石,最后付了款安排人把东西拉回去。
事情处理好之后,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默默的一个人出神。
就在秦越心中万分不解的时候,陆辰的电话响了。
陆辰接了电话,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顿时眼色如利剑般杀气腾腾,怒吼道:“废物,你们那么多人都保护不好一个人,没用的废物!”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啪一下把手机摔在地上,怒火攻心:“赵庭,又是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秦越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他就这么生气?这其中又关赵庭什么事?
很快他就不疑惑了,而是惊讶,因为陆辰说:“赵庭带着人去了北乡苑,把晚晚带走了。”
他怒火高涨:“家里那么多保镖守着,却让人光明正大的冲进去,一群没用的废物,混账东西!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秦越大惊,光天化日之下,赵庭竟然敢带着人冲进先生的住宅,还带走了夫人,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在帝都这个地方,还是面对陆家和广达这样的庞然大物,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赵庭怎么敢这么大胆?赵家的大本营在杭城,这么得罪先生这个地头蛇,他图什么?
陆辰坐上车,双手愤怒的握紧,指关节都被大力握的“咔咔”作响,显然已经怒极了。
秦越在前面副驾驶上偶尔偷偷转头看一眼,就被他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吓的不轻,更不敢说话了。
陆辰冷声道:“秦越,去联系你手里的那些人,让他们全都做好准备,我要用他们。”
“是,先生,我这就联系。”秦越马上回答。
陆辰手里并不是只有雇佣的保镖,在秦越的掌握中,还有一些不能说的途径,那些人平时用不上,但一旦用上了,就不是能善了的。
如今先生要动用那些人,就代表着要和赵庭杠上了,不拼个你死我活怕是了结不了。
很快到了北乡苑,陆辰下车看到门口凌乱不堪,像是经过一场激战,但里面却是整整齐齐的并没有被损毁,不禁把目光凶狠的看向程阳,怒道:“你们就这么让赵庭把夫人带走了?我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说完,他似乎气急了,一脚踹在程阳身上。
程阳不敢躲,生受了这一脚,忍着痛苦说:“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枪,人比我们多,而且……”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陆辰一眼。
陆辰怒道:“他们带着枪,难道你们没有吗?这难道是你们没用的理由?而且什么,还不快说!”
程阳低声道:“我们正在抵抗的时候,夫人突然出来,夫人让我们住手,跟着他们走了。”
陆辰顿时无言,愣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生气了,再高涨的怒火也不及此刻的沉默。
秦越听到他家先生低声喃喃:“晚晚,你要做什么呢?”
他在听到夫人主动跟赵庭的人走时就已经有了些猜测,现在听陆辰这么一说,突然也有种想要叹气的感觉。
这两个人,原本不是还甜甜蜜蜜的吗,怎么突然搞这么一出?总不能是夫人看不上他们英俊潇洒的先生,却看上了赵庭那个已经快要步入中年男人范畴的老男人了吧?不可能啊,夫人眼光高的很,怎么可能看得上赵庭?
所以,这对情侣到底在搞什么?
他做先生的助理已经很忙了,就不能让他消停一会吗?
正想着,他听到陆辰道:“你联系的人准备好了吗,我们去把夫人接回来。”
“是,先生。”
——
赵庭在不久前专门购置了一套面积很大,特别高档的房子。整个装修都是纯中式山水园林的设计,一看就知道符合苏暮晚的审美风格。
陆辰表情复杂的看着面前大大的院子,他难以想象苏暮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赵庭联系上的,是那天在京味楼见面的时候,还是更早?他心里希望是京味楼见面之后。
他回想起苏暮晚的一举一动,回想起她的沉郁难消,回想起她的那声“陆辰,我疼”,再多的怒火都消失了。
赵庭看着对峙的双方,人多到快要把院子都站满了,心想陆辰这次看来是被气坏了。他笑道:“陆先生怎么突然光临我这里?”
他看了看陆辰身后的一群人,问:“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吗?”
陆辰看着他道:“少给我装糊涂,你带走了我夫人,还敢问我哪里得罪我了,难道你不知道!”
赵庭表情很无辜:“陆先生说的是这件事啊,您知道的,我哪有这个胆子,您这是冤枉我了。尊上的去留难道是我能决定的吗?”
陆辰一把枪猛地抵在他胸口,道:“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晚晚在哪里?”
他突然的动作让对峙的双方都紧张起来,尤其是赵家的人,看到家主被人拿枪指着,纷纷把枪口对准陆辰。
“都别紧张,陆先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赵庭先是安抚自己人,才对陆辰说,“陆先生应该很清楚,我是绝对没有胆子敢动您夫人的,不仅不敢,我还是受尊上的意思做事。您和尊上的矛盾我不敢多说什么,我只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为难我呢?”
“我只问你一句话,晚晚在哪里?”陆辰道。
赵庭笑道:“那我也只有一句话告诉您,我不知道。”
“你找死!”陆辰枪口用力的抵着他的脑袋,眼睛危险的眯起。
赵庭并不惊慌,坚持道:“不管您怎么问我,我都是不知道,您就算打死我,我只当为尊上尽忠了,谁让我只是为人臣子呢。”
“那我现在就打死你!”陆辰脸色阴沉似水。
赵庭道:“我不知道。”
陆辰眼睛长久的凝望着他,手缓缓的将要扣动扳机。
两边的保镖都死死的抓着枪,瞄准对方,空气中都似乎充满了火药味,凝固的几乎形成实质。
但赵家的保镖明显处于劣势,因为他们的家主被人用枪指着,却似乎因为顾及什么而不敢反击。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陆辰。”
陆辰的眼睛转过去,看到苏暮晚站在楼上目光俯视下来,竟有一种难言的魅力,他笑道:“晚晚,你终于出来了。”
苏暮晚慢条斯理的道:“把赵庭放开吧。”
陆辰微笑着移开对准赵庭额头的枪:“既然你出来了,我当然不会抓着他不放,我本来也不是来找他的。”
他又道:“好了晚晚,现在游戏结束了,快跟我回去吧,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苏暮晚站在楼上,有微风吹过,拂动长长的衣摆,她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一些遥远的感觉:“陆辰,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陆辰道:“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问的是哪句?”
苏暮晚久久的望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那天晚上我警告过你的,你知道灵尊上金口玉言,说过的话绝对会实现。”
陆辰笑道,表情竟有些如释重负:“所以晚晚今天就准备和我算账了吗?那也好,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赵庭和你的联系我也知道,晚晚,我一直都知道。”
苏暮晚看着他,郑重的问:“你知道我跟着赵庭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你,那你还敢来?”
“为什么不敢,我说过我爱你,哪怕你要杀我,我也还是爱你。”陆辰微笑。他知道苏暮晚和赵庭的联系吗?他当然知道。这是他一直等待的一天,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结局,那天没有死在怪物的手里,苏暮晚救了他,就是为了亲手杀他。
再算上从杜千岩手里救他的那一次,晚晚已经救了他两次,却只杀他一次,这么算他简直赚大发了。
苏暮晚问了一个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
陆辰温柔的注视着她,像从前那么多次一样:“因为你心里不高兴。”
陆辰没有用难过、伤心这样的词,而是选了不高兴这样程度很低的表达。因为他知道,他的晚晚,哪怕再心伤都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想让人知道,她的一切都藏在心里,藏在终年孤寂的岁寒宫里。
但那只是藏起来了,并不是不会伤心。晚晚她其实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平常有让她不高兴的事当场就解决了,但不是每件事都能立刻解决。所以无论是荒墟还是杜千岩,亦或者是他陆辰,晚晚不是不恨,她心里恨极了,这些恨不报复回来,她寝食难安。
陆辰把她的抑郁难消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如果不让她出了这口气,那他们之间的问题就永远都无法解决。而苏暮晚,也永远不会接受他的爱,更不会说爱他。
如果能用他的死来让苏暮晚消除对他的仇恨,那他死又何妨?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死了,苏暮晚也不会爱上别人,她会永远记得他,他将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得到她的男人。
苏暮晚慢慢从楼上走下来,突然夺下身旁一个保镖的枪,抵住陆辰的胸口。
秦越一惊,有些犹豫的把枪口对准苏暮晚,身后带来的人却早就把枪口移过去了。
“都把枪放下!”陆辰害怕的声音都似乎变了调,率先把手里的枪扔了,“谁都不准把枪口对准夫人,全都把枪放下。”
身后的保镖都慢慢把枪放在地上,其中有几个还是有些迟疑,秦越也说:“听先生的都把枪放下。”他们这才把枪放在脚边。
另一边赵庭也让他的人都放下枪,一会功夫就只有苏暮晚手里还有枪了。
陆辰高声道:“秦越,你记住,今天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把枪口对准夫人,记住,是无论发生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