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灵挨着她的肩膀,脚步无力,跟着她走得一晃一晃。
很忽然地,她高仰起头,啜泣出声。
声音带着哭腔。
“嗯。”她一边哭,一边慢慢地说,“一点力气都没了。”
没有人知道。
那句拒绝出口的话,花了她多大力气。
作者有话说:
两首歌:陈奕迅《不如不见》,杨丞琳《雨爱》
第38章 禁止着迷
十二月一过, 很快迎来了每年新历的一月一日。
这天,江若灵和朋友们一起吃过午饭,走出餐厅时, 各自的事情不一。
她和欧文两人挥别其他朋友,走去逛集市。
集市人流量很大, 把他们挤得肩膀撞上肩膀。
江若灵微侧过身路过, 身旁的欧文伸手替她挡了一下。
“灵, 去年新年你有过得这么热闹吗?”欧文笑着问她。
人潮的热气在氛围中流动。
江若灵眼眸低垂着, 躲过旁边一个摊位,听见欧文的问话, 眸光一怔。
回忆翻山倒海地朝她涌来。
去年过新春时,她和祁序、韩景成看完新年的烟花会后, 便回到了自家别墅。
正好遇上几个长辈们在打牌,兴致勃勃的。
祁母不在场,应许是回了家。江父陪着打了有一会儿, 揉了下眉间,困意上来,他招招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回房睡了。
江父一离场,还坐在位置上的长辈们兴趣不减,扭头叫了祁序上来替补。
祁序应承微点头, 神情自若坐下,眼眸垂着理牌,手指修长有力。
考外边一个亲戚突然捂了下肚子, 强忍疼痛暂时离场, 转头见到江若灵站在原地, 抬手招呼她, “灵灵,帮姨打一把。”
亲戚把牌塞进她手里,疾步离开了这里。
江若灵乖巧点点头,坐在了亲戚的位置上,很巧,就在祁序的左手边,相差的距离很近。
她克制住心跳,重新给自己理好牌,余光瞥了一眼他露出的冷白肤色手臂,肌肉结实。
等待旁人理牌的间隙。
她忽然感觉身旁的阴影,似是向自己这边倾了一下。
猝不及防,一道低沉的男音落在她耳畔,像炸开了烟花。
“输了算我的。”
祁序眼神从她紧张攥着牌面的手移开,淡声说道。
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衬衣,漆黑的眼睛,深邃,姿态挺直,却也稍显微懒,比平时严肃的模样多了许多生活气息,令得他像是不再高悬于上的天之骄子,只是她身边很平常一个邻家哥哥。
她轻眨了下眼,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看清了他脸上淡淡的神色。
他以为她是害怕玩牌技术不好拖累,所以他顾全了她的忧虑,知礼解围。
江若灵手指不可控地酥了一秒,缓缓变麻。
她很轻点了下头,唇角有一个很浅的小梨涡,“谢谢祁序哥。”
时隔几年,她也终于有了机会,能和他坐下一起打牌。
不再是处于小孩行列,只能偷偷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无法在他的世界里出现,更无从引起他的注意。
不用再偷偷摸摸在角落里,仰望他、临摹他。
她终于离他的生活更近了。
江若灵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往常特意训练过自己的打牌功夫,不急不躁地缓缓出牌,陪着在场人打到最后一局。
散场时,已经通宵。
几个打牌打得格外尽兴的亲戚,临走路过前留下几个丰厚的红包,笑着拍了下江若灵的肩头:
“没想到啊,深藏不露,若灵打牌还是很不错的。”
“不仅学习上样样好,玩也玩得很可以啊,继续加油!”
“后浪推前浪咯!”
江若灵被接连几句夸赞弄得脸热不已,不好意思去看身旁祁序的神色。
她这样在他面前舞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祁序也没能想到她打牌技术原来还不错。
通宵的几局下来,她胜败的次数,赢远大于败,完全不用他提前担忧解围。
他看眼她略显窘促的笑脸,狭长漆黑的深眸中,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缓沉:
“挺好的。”
江若灵长发遮挡下的耳朵瞬间热起来,她睫毛微颤了下,缓了缓心神,可以忽略掉自己明显的耳热。
她抿了下唇角,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听着他独自的夸赞,胸腔里那颗心脏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然。
好似自己苦练这么久,能听到他一句“挺好”,也完全足以知足。
走出集市时,已是黑夜。
江若灵拉紧了下身上的大衣,她穿得很保暖。
她和欧文沿着江边往学院的方向走去。
欧文低头看了眼她,棕发卷毛被风吹得微乱,他开口问:
“灵,夏季学期我要参加一个以色列的研学活动,你要一起来吗?”
江若灵被问得神色一怔。
以色列离这儿,是比较远。
“如果去的话,我们可以拜访那里的圣城耶路撒冷。”欧文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回答,补充道,“你想去么?”
她紧了下手,也在思忖中。
因为专业原因,欧文总是会接触到比较新鲜的事物,他总有一种不懈探索的积极精神,平常相处中潜移默化感染了她。
而每一次她和他一起参加活动,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朝阳气劲。
更重要的是。
都能找到自己更广义的自由。
江若灵想着,抬眸看向欧文,笑着点头,应下了,“一起去吧。”
欧文也笑起来,开始跟她讲自己上次去以色列的一些趣事。
两人沿着江边走时,眼前平静无波的黑夜,忽然炸开了一大束烟花。
绚烂地往外绽放,聚成一个花火形状。
路上不少正在行走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
“我的天,这是新种类的烟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
还有人站的位置比较高,看了一下四面八方夜空中,炸起的一模一样的烟花,同步得一秒不差,感叹。
“看样子还是全城燃放,太豪了吧?!”
一声声巨响,绚烂多彩的烟花争相在黑夜当空绽放,竞相点亮这片黑夜。
听着耳边人们的惊叹,江若灵脚步顿住,站立在原地。
这一大片黑夜燃起的烟花……
竟然和她去年春节时,在嘉北郊区看的那次烟花会,一模一样。
连每个烟花的绽放次序、模样种类,都完全复刻。
耳边巨响,她眸光愣怔,却不会再像上次一般无端被吓到。
欧文跟着她一起停在原地,没有出声问询,静静抬起头,和她一起欣赏难得的烟花。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
男人倚在落地窗旁,眼神低垂,缓缓吸了下烟,看着窗外平地,江边并肩站着的两人。
他们姿态默契,仰起头看烟花的神情角度,甚至都相似得十之八/九。
指间猩红的那点,慢慢往上燃着。
青烟白雾缓缓扑向干净的落地窗,遮去男人暗沉的双眸。
烟花如旧地放了通宵,一声声巨响,一束束绚烂光彩,一瞬亮起一瞬暗下。
可最该欣赏的主角。
她早就从江边迈步离开。
一月过半,春季学期很快开学了。
这学期课业繁重,江若灵失去了很多课余时间去休闲玩乐,只日以继夜地忙着学业。
一眨眼,冬天的沉重不知何时已缓缓消散,春天到来了。
情人节这天,李倩雯拉着她到公园,等候看一场露天电影。
两人在繁忙的学业之中,得以片刻喘息机会。
将近黄昏时分,她们在后排座椅坐下,现场也有不少人选择席地而坐,共同点是或多或少拿着几瓶酒。
空气中春天微凉的风,从远处送了过来,气息湿润。
江若灵靠着椅子,和李倩雯轻声聊着,仰头看着天空慢慢变暗。
还有一个学期结束交换生活,就要离开英国了。
她看着暗下的天空,远处青树上还有些鸟栖息,发出细小的叫声。
前面座椅上有很多对情侣,他们在阳光下亲吻,天空暗下了,亲密依然。
电影已经开始了。
李倩雯和她坐直起来,轻轻各扭开瓶酒,碰了下杯,饮进喉里。
入喉的酒很辣,刺激着大脑。
可她已经不会像初尝试时,被呛得话都说不流利。
时间拉长了很多东西,也赋予了生活许多新的意义。
静音的手机忽然一亮,她垂下眼,继续喝了一口酒,看见上面的日期,微晃。
算算时候,她竟已离开他家,将近一年了。
那时的自己,能想象到在英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回头看,其实那时觉得天大的事儿,也不过如此。
眼睛一闭,脚一踏。
就这么过来了。
此刻,电影镜头是一辆黑色的车穿过树林,婆娑的树影在车头缓缓交错移动。
江若灵手上的那杯酒已经喝完了。
她感到头和心,一般滚烫起来,这股热劲,缓慢蔓延到四肢百骸。
从上一次不欢而散,她和他未曾重逢相遇过。
世界很小,也可以很大。
往后,可能他们就停在这了,不再会。
各自的生活痕迹,会被岁月磨平。
心底那点隐隐的不甘,也会消失殆尽。
江若灵低头拿稳了差点跌落的杯子,借着玻璃杯上的反射映照。
她看清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很冷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情绪淡淡。
李倩雯转眸,看了一眼女孩清冷的侧颜轮廓,开口叫了她一声,对上那双清艳的水眸,李倩雯笑了下,把酒给她。
江若灵接过酒,缓缓倒入杯子里。
空旷透明的玻璃杯,再次被酒灌满,在微弱的荧幕光下,折射着微小的扭曲的光。
无非是现实的心酸。
多年的暗恋终究没有结局。
第39章 禁止着迷
初夏的燥热, 连带起的风都是炙热的。
一个学期很快又过去,迎来了夏季学期江若灵最期待的日子——
和欧文一起去以色列的研学活动。
因为只去几天,时间不长, 她简单收拾完行李,便和欧文一队人登上飞机。
安检无比严格, 甚至连携带的笔记本键盘, 都一个个抠下来认真检查。
来到以色列后, 江若灵明显感觉到两座城市的不同氛围, 但想起欧文曾给她说过的以色列趣事,她稍缓下心, 提起精神参加活动。
短短几天的研学活动结束的时候,江若灵累的同时收获满满, 找到同行的欧文出去散步。
两人走了会,见时间正值午后,阳光正好, 干脆说走就走,坐车去圣城耶路撒冷。
车上一大半是穿着绿色军服的人,男男女女, 五官硬朗,气质挺拔,身上各都佩戴着枪。
江若灵经过, 坐下在自己位置,余光瞥见身后一个以色列军人,枪放在大腿上, 一手拿着手机附耳接听, 枪口随意朝外, 恰巧对准江若灵的方向。
她难免神经微紧, 以色列军人似是察觉到了她隐隐约约的目光,原本置之不理的眼神态度略变了,他脸色仍旧冷冰冰的,另一只手下微转,把枪口收好了,不再朝着任何人。
欧文在旁边轻声解释了句:“不要紧张,以色列是全民皆兵的国家,这很正常。”
他看见了她有些发紧的手臂肌肉,神情不是很自然,以为她是看见车上许多佩枪的军人吓到了。
伸手拿了一瓶干净的矿泉水,他扭开递给江若灵:
“灵,喝一下吧。”
江若灵心神稍定,接过来,见欧文已经自若喝了另一瓶,垂下眸也喝了几口。
下车,小阶梯摇摇晃晃的。
她踩到实地时,被热烈的阳光晒下,心情仿佛都和这天气一般滚烫起来。
他们沿途慢慢往前走,路上来往行人很多,其中也不乏穿着军装佩枪巡逻的人。
走至一半,欧文暂时和她道别去洗手间,几次强调她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江若灵不免好笑,但隐约觉得此情此景莫名有些熟悉。
像家长临时有事离开,放不下担忧小孩的心,千叮咛万嘱咐。
她应承下点头,欧文才迈步离开。
这边的建筑很有中东的历史气息,沉淀,古朴。
人流量也不算小,各色人种提着自己的包行走于街上。
一切看着都很平常,却又透着生活的美好。
江若灵仰头,遮住一点阳光,微眯着眼看向烈日。
天空湛蓝,光是橙黄色的,金光。
正奇怪欧文怎么还没出来时,忽然,她察觉到身后来往的人群有异动,很乱。
她回过头,还未见到是什么情况。
突然,耳边响起枪声巨响,炸开了这片美好宁静。
江若灵耳朵有点震,耳鸣得厉害,她听见枪声离她很近。
砰、砰、砰。
一声连一声。
街上的人全都开始跑动起来,人与人擦肩奔跑而过,脸上神情和脚步都是乱的。
但她从未触及过这方面的知识教育,有些手足无措地面对着,强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
她遵循本能跟着前方在跑的人。
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忽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环抱住,略显熟悉而又久违的冷冽气息,一瞬包裹萦绕着她。
男人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他把她揽在怀里,不让她再盲目跟着别人乱跑。
江若灵猝不及防被他从背后抱了个满怀,紧张地微侧过脸,看见男人熟悉的冷隽侧脸,吊着的那颗心稍稍放回原位。
祁序眉头皱起,脸上神情很冷,唇线呈直,下颌线清晰凌厉。
尽管心头有很多疑问,她还是强压着这股问出口的欲望,咬着牙,保持安静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