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亲人外祖母突然重病,在重症监护室生死不明,她怀揣着满腹的绝望,想找唯一能肩膀倚靠,但丑陋的真相突然揭开,她失去了最后的安慰。
梦中是无穷无尽的绝望,像是深渊般的黑雾般缠绕裹挟而来。
沈虞身体不断下坠,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快要窒息的前一秒——
猛地从梦中惊醒。
夕阳西下,课程不知道何时早已经结束。整个空旷的教室,只余她一人。天色已黑,凉风吹着深蓝色的窗帘,洒下一圈圈阴翳,整个教室像是吃人的巨兽。
沈虞揉着昏沉的眉心,头重脚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深重的疲惫涌上,头疼欲裂,她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偏偏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遇见了一张不想遇见的面孔——
程朗,显然来者不善的程朗。
她嗓音喑哑道:“你过来干什么。”
他表情阴郁,极其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温折的床上得爽吗?”
“嗓子都捅劈了吧。”
沈虞头疼,实在懒得和他吵,“滚开,好狗不挡道。”
说完,不等程朗让路,她便一把推开他,快步往走廊走。
“别走啊。”程朗跟在后头,极尽侮辱:“和我说说你怎么伺候的呗,我下次招女支就招你这样的。”
沈虞猛地顿住脚步,语气如冰:“程朗,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吵。”
“你等下次,看我不废了你。”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走到楼梯间前,程朗伸腿拦住她的去路,“你又使了什么手段让高彩民采用你的方案?和他睡了几觉啊?”
高彩民就是今天和沈虞对接的那个副总。
沈虞闭了闭眼,压下胸腔间排山倒海的恶心:“让开,我最后说一遍。”
程朗依旧没让她走,反而凑近几步,语气下流又轻佻:“你一次多少钱,陪我睡一晚上呗?”
沈虞扬起手里的包就往他脸上砸,“你是不是要我把你那玩意儿剁了喂狗?”
程朗被她这么一砸,彻底撕下了脸皮,愤怒地就要扇沈虞一巴掌。但沈虞三年空手道不是白学的,侧头便躲开,顺便按住他的手臂,一拉一掰,程朗的手肘就脱了臼。
他惨叫一声,翻着白眼,朝楼梯间外的走廊喊了一声:“救命,救命!快来啊!再不来我要死了!”
还有人?!
沈虞眉峰一拧,正要往后看,突然,一股极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外加程朗重重甩开她的钳制,沈虞本就生病,体力不支,合力作用下,猛地往楼梯上摔去。随后一脚踩空,顺着高高的楼梯滚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极重,以至于沈虞从楼梯滚下后,惯性作用还使得她的后脑重重撞上瓷白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痛,全身散架般痛。
沈虞努力睁眼,眼前却血肉模糊一片。
彻底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秒,沈虞透过层层叠叠的血雾,看见程朗身后走出个女人。
女人抱臂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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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失控
变故就这样发生在一瞬间。
程朗瞳孔皱缩, 满目惊慌地看着从楼梯高高滚落下去的沈虞。她躺倒在地,大概是因为疼痛,全身都蜷缩在一起, 浓密的黑发挡住脸,看不清具体情况。
“怎么办。”他害怕得连手指都在抖,指向跌落在地的沈虞, 然后, 惊恐地发现, 她的后脑下,慢慢流出一滩血迹。
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程朗抱住脑袋,拼命摇头:“不是我的做的!”他指向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 慌忙地推卸责任, “是你!是你推的她!”
随即便被沈弯弯甩了一巴掌,她瞪大眼珠, 表情再无平时半分温婉, “蠢货!喊什么!”
沈弯弯是他在半个月前认识的。在学校的咖啡店,她不小心弄洒了他的咖啡, 随后抱歉地问他要了微信,要把钱赔给他。
女人笑容无害,气质优雅,宛如一朵高贵的清莲,和嚣张恶毒的沈虞完全不同。
后来熟悉了,两人会经常聊天,沈弯弯甚至会约他出去。巧的是, 眼前这个善良温柔的女人, 竟然是沈虞的姐姐!
而似乎, 沈弯弯和他一样, 也经常受到沈虞的欺负和排挤。
“你知道当初沈虞为什么要抢你的实习名额吗?”沈弯弯把手中的照片递给他,画面上,她被鼎越总裁温折牵着上了豪车,“她踩着你夺得名额,然后勾引了鼎越的总裁。”
说起这些话时,沈弯弯语气轻柔,看起来尤其自责:“说起来,都怪我,没有担好教妹妹的责任,让她肆意妄为,伤害到了别人,我代她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程朗听得大动肝火,当即决定要替沈弯弯教训沈虞。
“别,你别为了我强出头。”沈弯弯拦下他:“沈虞很有手段,身边的后台很多,不止温折,优创银行的周宪,甚至你的导师宋昆,都可能是她的入幕之宾,我怕你吃亏。”
程朗冷笑,心道这种玩物一般的女人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随后,沈虞靠着后门硬挤进项目组,处处和他争锋挑事,今天还撇开他直接和高彩民交了材料!
积年怨怼沉淀,直直有将理智浇灭的趋势,当下决定要去教训沈虞这个嚣张至极的女人。
沈弯弯似乎担心他做过了火,一边劝他理智一点,一边跟了过来。
程朗安慰她,表示自己只是吓一吓沈虞,让她收敛着点,他一个男人还能被一个女人欺负了不成?
他并没想做什么,顶多只是恐吓加威胁,却没想到,最后下死手的竟然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沈弯弯!
程朗不是傻子,今天情况混乱,和沈虞起正面冲突的只有他,她甚至没有看到沈弯弯!
如果沈弯弯要是咬死不认,倒霉的只有他!
想通这一茬,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清醒得也快,他伸手就掐住沈弯弯的脖子:“你什么意思?用我的手借刀杀人?”
沈弯弯眯了眯眼,完全撕开了面皮,梗着脖子讥诮道:“程朗,我给你三秒,不想把牢底坐穿,就放开我。”
程朗死死咬着牙,放开手。
“这次的事,只要你认罪,我就有办法保住你。”
程朗:“你放屁!”
沈弯弯耸肩:“你要么信我,要么供出我。只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爸是谁,他不可能让我出事。”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依旧无辜,但这一瞬间,程朗却全身发冷,直觉她是个泯灭良知的恶魔。
程朗眼眸冰冷,彻底清醒了过来,颤抖着手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拨打120,“我还没你这么恶毒。”
“该认的罪我认,不该认的罪,你休想我替你认一分。”
沈弯弯表情剧变,连忙要去抢手机,“不准打!让她去死!”
“这是监控死角,只要我们统一口径,这事儿根本死无对证!”
程朗觉得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用恶毒来形容,简直就是个疯子。争执间,突然,安静的楼梯口传来道尖叫声。这儿是经管的院楼,这个时间段,老师下班,学生下课,基本不会有人来,此时却出了变数。
“师姐!”许雯抱紧手中的书包,连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她抬起头,犀利又难以置信眼眸直直像楼梯上的两人看去。
鼎越资本,23层会议室。
温折今天会见的是绿园科技的刘介,自从苏城产业园考察回来后,第一笔资金已经投了进去。但其间问题多如牛毛,故而今天的会议氛围异常紧绷。
刘介对于管理层间的问题避重就轻,始终给不出个确切的解决方案。
气氛凝滞间,温折松了松领带。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在这个下午更是接近于无。
右眼皮不时跳动,胸腔间满是即将破笼而出的烦躁和不耐。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钢笔轻敲着桌面,突然没握稳,钢笔从指尖脱落,重重落在地上。
昂贵的钢笔,从中间断开,漆黑的墨水洒在瓷白的地砖上,溅出一片狼藉。
触目惊心。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所有人被这响动震得惊魂未定,温折轻道了句抱歉。下一秒,他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来点显示——
沈虞。
她从来不会在他工作时打电话。更别提,沈虞这几天都没联系过他。
温折眉头微紧,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愈来愈重,他握紧手机,站起身朝满座的人又道了句抱歉,随后站起身出会议室去接了电话。
刚刚按下接听,一道稍微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沈虞。
“你好,请问是温总吗?”
“是我。”
因为害怕,许雯的语调颤抖得不成样子:“师姐和我说过你是她的男朋友。”
“师姐她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头上全是血…”
温折握手机的右手,连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在哪?”
许雯被对面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在,在…”
那头突然抬高了音调:“我问你在哪个医院?!”
许雯哽咽着:“A大附院,现在送急诊了…”
温折闭了闭眼睛,颤着手指挂上电话,一阵寒意从脊背涌上,他站不住般扶住墙壁。
眼看着老板脸色突然惨白如纸,站在会议室门口的袁朝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温总?”
“备车。”温折眼神涣散地开口:“送我去A大附院。”
宾利极速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李宗全神贯注地开车,大气不敢出。后座的氛围已经窒息到整个车厢都快要凝固的地步——
温折闭着眼,靠在车后座,严整的西装被扔到一边,衣襟散开好几颗。
李宗替温折开车这么久来,唯遇到过两次这种情况。
一次在数月之前,一次在今天。
两次都是为了一个人,两次都是去医院。
李宗在心中摇头叹气。
这真是造得什么孽啊,小祖宗这么多灾多难的,到头来,可得把自家老板折腾死了。
沈虞看见自己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上奔跑。身边迷雾重重,来来往往的人全都看不清脸,一帧一帧,像是电影幕布上行走的背景。
班主任惋惜抱歉的声音仍旧一句句在脑中放映:“孩子,去医院。”
“应该还能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沈虞搭上出租车,坐在后座,全身发冷,一瞬间似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当天。那次她也在学校,赶到医院后,却只看见母亲永远闭上的双眼。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不成人形,脸色灰败。明明上一次分别,她还笑着要给她梳头发。
而这一次,是外祖母。
死神握着镰刀,一个个带走她身边重要的每个人。
所幸的是,这次她赶上了见外婆最后一眼的机会。
但,当她冲到病房门口时,在走廊上看到了韩雅和沈弯弯母女,透过病房的玻璃,沈光耀跪在床边。
“嗡”得一声,沈虞的脑子炸了。她不明白,沈光耀拖家带口着来,跪在病床旁边干什么,为了逃脱良心的谴责,以让外婆死也不能安生吗。
沈虞赤红着眼,伸手就甩开想要过来牵她的韩雅,又随手甩给沈弯弯一巴掌,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她们:“滚。”
临进病房之前,沈虞回眸剜了眼捂着眼的沈弯弯,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温折之所以会知道所有真相,唯一的可能便是沈弯弯。
沈虞推开房门,沉默地进去。
沈光耀眼眶微红,在病床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而苍老的外婆,面容枯槁,闭着眼睛未给出一点回应。
“沈光耀!”沈虞没力气吼,嗓音异常平静:“我求求你,滚远一点好吗。”
“我外婆不想看见你。”
沈光耀面色一僵,尴尬地站起身,被骂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沈虞不想看他,指着病房门:“走。”
沈光耀欲言又止,沈虞闭上眼睛,加重语气:“滚!”
“你先和外婆告个别。”沈光耀说:“爸爸等会再和你聊。”
沈虞径直绕过他,走到病床前,听到关门声后,她握住病床上外婆的手,一直强忍的眼泪倾巢般掉下来。
病床上的宋书华呼吸虚弱,但还有意识,枯瘦的手轻轻搭在沈虞的手上,以做安抚。
“小…虞。”宋书华说:“别哭,别哭。”
沈虞嘶哑着嗓音,一遍遍喊着外婆,“外婆,求求你别走,你走了就没人要我了。”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小虞怎么办啊。”
宋书华眼角划出一滴泪,脖颈上的青筋微动,艰难说出几个字:“外婆找,找了人照顾你。”
“你到时…喊他一声舅舅。”
沈虞拼命摇头,“不,我不要舅舅。”
宋书华伸手爱怜地轻抚沈虞的头,“听话。”
意识到外婆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沈虞微微侧耳,凑近宋书华的嘴边:“小虞,好好生活。”
“要,开心。”宋书华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艰难:“不要被仇恨迷失了眼睛。”
“那个男生,和他分开。”宋书华眼中没有责怪,只有心疼:“不要用大人的过错伤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