耹瑶还把自己说急眼了,几个班干部统计完人数之后,在班群里发了目的地,学生们开始躁动,三两个人一队,开始慢慢爬山。
正逢十一假期,爬山的人数比往常多。
不过如同他们来这儿一样,交通异常不便,因此外地来的游客很少,基本都是本地人想起来有这座山,自驾游过来玩一圈。
秦遥遥拦住五班班长,扭着眉心问道:“没有缆车吗?”
班长是个直性子,大老粗:“没有啊,你咋还穿裙子呢?昨天不是在群里说了穿方便一些吗?”
秦遥遥的脸蛋霎时间通红起来,还有没出发爬山的,好奇地扫视她几眼。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见。”
班长叹了一口气,“行吧,那你慢慢爬。”
秦遥遥整张脸一丝笑意也无:“……”
简灼和那几个人说完话,转身背包。
手机在裤子口袋嗡嗡响了两下,他打开一看。
耹瑶发来的语音:简小灼——我先上去了!你走快一点!或许能救我一命——
简灼看了眼时间,估算着耹瑶已经爬了十分钟,照往常的速度,再过十五分钟,耹瑶的体力就会告罄。
他兀自叹了一口气,唇角含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笑意,把手机装好,和那群体育生一起爬山。男生体力足,步子跨得也大,简灼还没走过几个弯,耹瑶的语音又发了过来。
“简小灼简小灼……你走到哪里啦!我要去见唯物主义了!”
“你该不会还没开始爬叭——”
“爬山好累—— 比做十套模拟卷都累哦。”
简灼扯唇一笑,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摁下语音键回:“听你中气十足,应该还能做二十套。”
耹瑶:……离谱了。
简灼说:“马上就来了,等着。”
“简灼?”秦遥遥看着从眼前划过的身影,不由得开口叫住。
简灼停下脚步,转头见是秦遥遥,眸色又归于常态的冷漠:“叫我?”
秦遥遥穿着裙子,又背着包,走得很慢,她开口问道:“我没有力气了,现在进退两难。我知道这样会有些冒昧,但是还是想问问,你可以拉我一把吗?”
简灼:“……”
简灼拧着眉心看她已经被台阶蹭脏的裙摆,不做言语。
秦遥遥又大着胆子问:“可以吗?”
这时,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耹瑶这次没发语音,而是噼里啪啦打了好长一段话。
耹瑶:简小灼?!刚才那段语音后面怎么又女生叫你名字?!你能耐了哇!你的青梅都要死了,你还在半山腰谈情说爱!没有天理!这不合理!
看完这条短信,简灼这才回过神,冷淡地拒绝:“不好意思,我赶着去救命。”
秦遥遥诧异的“啊?”了一声。
等她回过神来,留给她的只有简灼攀爬愈发快速的背影。
第十五章
15
夜如轻纱,落在每个观星者的身上。
月光皎洁,隐约有飞机从云层中穿行而过。
耹瑶躺在一片干净的草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认真地数星星。
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动静,耹瑶扭头一看,简灼收拾好帐篷,躺在了她身侧。
“好看么?”
“什么?”耹瑶疑惑。
“夜空和星星好看么?”简灼也蜷起胳膊,枕在自己手臂上,同她一个视角,看向黑夜中的某一个角落。
耹瑶沉吟片刻,说:“不好看。”
“为什么?”
“太压抑、太深沉了。”耹瑶喃喃,“一片如墨的海洋,零散点缀几颗透亮的星星,让我随时都觉得那片海洋会将星星吞灭。”
简灼没想过耹瑶会这样回答。
周围都是相熟的人约好,圈成一个圆,坐在垫子上。一边打扑克、玩真心话大冒险、斗地主,一边煞有其事看星星。
少有人像耹瑶和简灼这样,周围什么零食都没有,就只是仰躺着,认真地观察夜空。
有时候时间会像和人类赛跑,一晃眼很多年就过去了;有时候,时间又像是飘散的蒲公英,慢悠悠的在空中盘旋游荡,很久之后在翩然落地、而后生根。
时间的参照物是什么?
是星星?月亮?太阳?天空?又或者是她本人?
耹瑶缓缓开口,语气比她想象中要平和:“简小灼。”
“嗯?”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时空旅行吗?”
简灼一愣,微微偏头看向耹瑶。
她的侧脸被月光包围,就像是神明坠落人间。眼睫按着频率眨动着,粉红的嘴唇泛着水光,依旧小声念叨着:“反正不管你信不信,这种东西是存在的哦——”
简灼回过头,接着望向天空。
“我相信。”
“?!”耹瑶乍耳听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
简灼又笑着重复,“我相信,我相信’时空旅行‘这件事情。”
耹瑶双眼睁的老大,翻身侧对着简灼,“那我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告诉你!”
简灼了然一笑:“你想说,你是从二十七岁穿越回来的是吧?”
耹瑶翻身,躺倒回原来的样子:“……”
简灼倒像是敞开心扉,情真意切地想听她接着说下去。
“那你讲讲,我们二十七岁是什么样子的?”简灼将手臂从后脑勺抽了回来,妥帖地放在了腹部。
观星的众人突然一阵惊呼。
“流星——”
“哇塞,有流星!快许愿快许愿!”
这场小规模的喧闹并没有打散耹瑶的思路,既然简灼想听,她就说。
“其实,我们二十七岁的时候,过得并不好。”
简灼挑眉:“我家破产了?”
他轻易不开玩笑,开玩笑就要笑死人。耹瑶被他逗的笑出声,刚咽下去的唾液卡在喉咙里,顿时将她咳得五脏六腑都乾坤大挪移了。
两人都坐起身来,简灼给她拍背,耹瑶缓过劲来接着说:“没有,你家没破产,我家……算是破产吧?反正我净身出户独当一面了。”
简灼煞有其事地点头,“嗯,然后呢?”
耹瑶回想着脑海里残存的记忆碎片,慢悠悠道:“你——”
“我?”简灼纳闷。
“在我快要二十七岁的时候,我们两个的孩子,从洛杉矶偷溜回国,在机场拦住了我。”
简灼:“……?”
耹瑶就知道简灼不相信,“你就当我喝醉了吧!”
简灼面色微凝,拉住欲起身的耹瑶,“接着讲吧。”
耹瑶狐疑地看了一眼简灼,组织了刚才被打乱的语言系统:“后来你也回国,我们两个人领了证。孩子才勉强不算黑户。”
“直到某一天,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记忆停留在了十七岁,”耹瑶说,“哦对,也就是我们刚分化那一阵。”
简灼觉得自己又要听到那句熟悉的话,身体都坐直了。
果不其然,耹瑶两手一拍:“在那个时空中,我竟然到大学毕业才知道你分化成了omega!具体细节我全忘记了,只知道你带球跑了。”
简灼一脸茫然:“我……”
“嗯哼。”
“带……”简灼好像还有些难为情,“球跑?”
耹瑶点头:“对啊,这是事实。”
先不说‘简灼’瞒了耹瑶自己是omega好几年,光是带球跑这一项,简灼还真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简灼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一小会儿,说:“我认为,你遇到的简灼应该是个假的。”
“?”耹瑶义正严辞,“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狡辩?!”
简灼突然不经任何思考地说:“如果我怀了你的孩子,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跑?”
大眼瞪小眼。
简灼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什么后,连忙闭上自己嘴巴。
耹瑶在他话语出口的第一瞬间就怔愣住了。
顷刻间,她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齐齐往脑袋顶上冲,整个脑袋瞬间充血,热乎乎的,就连脖颈都在发烫。
小脑的神经随着心跳声一蹦一蹦,感觉都要从她的头皮跳出来一样。
在不算亮堂的月光下,耹瑶也看见简灼的脸颊像是打上了腮红一般,暴露在月光下的耳朵更是红得彻底。
这下……是要比谁脸皮更厚了!
从小到大,论谁脸皮厚,都厚不过耹瑶。
那可是堪称城墙一般的脸。
耹瑶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状态,调侃道:“哦?”
简灼:“……怎么。”
耹瑶怪傲娇地哼了一声,“看来你很期待自己成为一个omega啊?”
简灼:“……”
“我先回帐篷了。”简灼起身,匆匆留下一句话离开。
罗明晨下午爬山耗费了太多精力,两个人搭好帐篷后,一头睡过去,到这个时候才从帐篷里爬出来找耹瑶。
耹瑶这个时候的红脸已经消退很多,她屈膝抱着自己的腿,漫无目的想着:相比较带球跑后的简灼动不动就发火,还是少年时期的简灼好逗一些。
罗明晨带着旺仔找到了耹瑶,“你怎么窝在这里?能看见星星吗?”
耹瑶转头看她,接过她手上的奶,“能啊,刚还看见流星了。”
“哇,那我也来欣赏一下。”罗明晨和她‘碰杯’,“刚才你和简灼聊什么呢?他回去的时候,脸红的像是喝醉酒了。”
要不是确信耹瑶今天上山没带酒,她还真的怀疑耹瑶是不是趁这大黑天把人按着灌醉套话呢。
“呃……”耹瑶脑袋飞速运转,想到了合适的托词,“聊桃花呢,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小甜o,我可以发挥一下妇女之友的技能,帮他撮合撮合。”
罗明晨装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怕不是问他喜不喜欢你这个小甜o呀!”
“还没分化呢!不一定不一定。”耹瑶挥了两下空气,“万一我分化成了一个alpha,我俩不就撞号了?!万事都是概率问题哈哈哈。”
耹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罗明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对啦,之前送你的桃花怎么样?有没有显著效果?”
耹瑶想着那盆被简灼当成封建迷信扔出去的花,摸了摸自己脑袋,笑道:“还成吧……像是有点用的。”
毕竟,让发现了这么大一只竹马狗狗。
罗明晨若有所思:“那就好,那个道士神乎其神的说了,得好好养着。不仅桃花运旺盛,事业运也能一帆风顺!”
耹瑶歪头看了她一眼,那直勾勾的眼神,好像要从罗明晨的眼睛中看到点什么。
罗明晨抖了下,问道:“怎么了?”
耹瑶晃晃脑袋,说:“没事儿,就是困了,看你都变重影了。”
罗明晨松了一口气,起身扶她,低着头,耹瑶也看不见她的表情:“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天空中划过一道浅微的流星。
时至深夜,也没有人再抬头观赏。
流星寂寞地划到天空另一头,无人为它欢呼,也无人向它寄托愿望。
耹瑶抛却一切思想,闷头睡到了天亮。
在朝阳下酝酿的天淮山当然比下午和晚间的漂亮,林间罕见的出现几只国家稀有鸟类,啾啾啾的,站在枝头引亢高歌。
不需要闹钟,帐篷外来来回回的走动声响就将耹瑶吵醒。
昨晚她是和衣睡的,起来的时候也只是坐在原地清醒了片刻,扎起头发,拉开帐篷拉链。
简灼不知道从哪讨来一个小马扎,正撑着坐在她的帐篷外面。
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本五三。
耹瑶一阵头大,可饶了她吧!
简灼对于那晚的事情和说出口的话三缄其口,哪怕耹瑶再怎么耍横无赖,简灼也没松口。
只不过面对耹瑶直勾勾地打量时,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好在耹瑶的成绩有简灼时刻在盯着,没能掉出年级前五十。
一开始耹瑶觉得能在前五百就已经尽力了,没料到简灼就跟唐僧附身一般,天天揪着她做这套题做那套题。成绩不仅没垫底,还创了历史新高。
迎来期末假期的第一天,耹瑶就拽着简灼和傅钦以及罗明晨吃了一顿“团圆饭”。
十一之前和傅钦说好的聚餐,被各种考试和任务阻挡,拖拉到现在。
傅钦伸手捏住了耹瑶毛线帽子边沿坠下来的一团毛球,轻轻往耹瑶脑袋上砸。
“好啊你,敢欺负姑奶奶了是吧?!”耹瑶套上手套,从路边停放的汽车上捏了一大坨冰球,直直向傅钦身上砸去。
简灼双手插兜跟在两人身后,耹瑶和傅钦在马路边上打打闹闹。他也没说什么,嘴角噙着淡淡的一抹笑。
罗明晨双手凑到唇前哈了一口气,走在简灼身边,问道:“怎么不去玩?”
简灼摇摇头,“我看着她就够了。”
就像地面上堆积了整整一月未曾消减的雪一样。
简灼的陪伴,才是耹瑶经年累月,不可或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