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慢慢滑行到跟着季朵朵身后,像个骑士。见到其他小朋友靠近,恨不得抽-出自己隐形的宝剑在空气中嚯嚯两下,从而将“敌人”逼退。
季卿感慨说:“不得不承认,这俩小孩儿,挺有CP感。”
耹瑶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表示赞同。
由这句话,耹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到——
耹思濯这小屁孩让他们生二胎,该不会是让他们忙着照看小小宝,没空搭理他,他好来找季朵朵玩吧?
放在以前,耹瑶肯定想都不会往这边想,但是现在……
自己的崽,她能不清楚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吗?
耹思濯那头恍若有预感一般,跟着季朵朵走着走着,往后望了一眼。正巧撞进了自家妈咪分外内涵的眼神中。
耹思濯:“……”哦豁,好像要完蛋。
-
除夕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短短一年时间,耹瑶经历的事情太多,望着暖光下的饭菜,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一切似乎都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她和简灼还没有毕业,两人依旧是邻居。各种课业和试卷围堵下的耹瑶,在简灼这里得到了片刻呼吸。他会默不作声地下楼做点夜宵,任由她在自己房间里打滚儿。
叮得一声脆响。
唤醒了耹瑶的思绪。
耹思濯捧着半张脸大小的红酒杯,里面满满当当的益生菌牛奶,学着大人模样,给简之衍和温与风“敬酒”。
“爷爷奶奶,祝你们天天年轻,身体健康!”小奶音断断续续的,今日疯了一整天,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囫囵说完祝福,立即干了整杯牛奶。
小身板晃晃悠悠,醉奶了似的。
“好哟,”温与风将耹思濯抱在腿上,问道,“要睡了吗乖乖?”
耹思濯迷迷糊糊应:“好像是哦。”
大家都笑作一团。
简灼将耹思濯接住,示意将人送上楼。
耹思濯上楼睡觉,客厅即刻少了一些鲜活气息。
筷碟轻微擦碰的声音环绕。
耹瑶抬眼,右手的手指在酒杯上犹豫了一会儿。
耹瑶缓缓开口:“爸、妈。”
没等到夫妻二人做出回应,耹瑶又开口说道:“首先祝您二老身体健康,新年新气象;其次就是对这些年的所有,向您二位致歉。”
“这……”温与风说,“孩子,这没什么的。你和小灼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经历我们都知道,说起来我们可能还要向你道歉,当初没能像现在这样,早点和你沟通。”
对于耹瑶,温与风心里也种了一些难过的种子。
那些年,她总是以为孩子的感情让孩子自己处理,家长不便做出干扰。
可终究现实摆了她一道。
往往有的感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不不,不用您道歉。”耹瑶吃惊,“其实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对身边的人在谨慎一些,也许……”
温与风起身,绕过餐桌,坐在了耹瑶旁边。
简之衍也停筷,拿着手机到落地窗那边打电话去了。
温与风:“瑶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看着你们两人这么甜蜜恩爱,我们非常高兴。如果非要追根溯源,那说抱歉的,可能还得是我的母亲。毕竟如果没有她当年和简家的关系在,我不可能认识之衍,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耹瑶喉头哽咽,眼神落在温与风与她相握的手上。
“所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都过去了。”耹瑶应道。
温与风伸手摸了摸耹瑶的脑袋,笑说:“当下即是最美好的一天。”
简灼下楼,见着两人热泪盈眶的聊天,没忍住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温与风抬眼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儿子,说:“最近身材不错。”
简灼:“?”
温与风招招手。
简灼一脸狐疑,“妈你要做什么?”
“看看你腰围。”
简灼:“??”
温与风抬手搭了一把,满意点头:“可以了,不错。”
简灼一整个云里雾里的状态,将眼神投向耹瑶,耹瑶也不知道。
温与风温柔的眼神落在简灼脸上,像一把甜蜜的大砍刀。
咔哒落地。
“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小小宝呀。”温与风好奇问道。
简灼:“……”
耹瑶:“……”
终究逃不掉。
-
凌晨四点。
简灼从淅沥的雨声中清醒过来。
耹瑶还陷在梦里面对着他,微薄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额头上,暖呼呼的。
大年初一下雨,这可是一件稀罕事。
简灼没有挪动身体,静静窝在耹瑶怀里,听着雨声,连同耹瑶的心跳声一起。
深夜的交响曲。
自然与爱人的共鸣。
莫名的,就是没办法再入睡。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以往的某一场梦境。
那个被他记在日记本中的渺小愿望。
‘我想在她的拥吻中入睡,我想在深夜醒来时能够听到她的心跳,我想可以,这一切都变成现实’。
那是在洛杉矶的第二年。
耹思濯半夜哭泣,哇哇大哭找奶喝。也是新年。
街道因为中国年,树枝上挂了许多红色的迷你灯泡,却没有一盏红灯笼。
年不像年。
等将耹思濯哄睡之后,他一个人,开了一瓶酒,在楼顶望月望到天明。
第一抹晨光从城市尽头缓缓铺满这个国度,他喝光最后一口酒,举着瓶子,对太阳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也不晓得这句话究竟是说给太阳的,还是某个‘知名不具’的人。
回到房间,他去洗漱间洗了一把脸。
打开房门,耹思濯早已经醒来。没有哭闹,没有乱动,和一个乖巧的布娃娃一般,静静坐在床上。
看见他后,才挥动着藕节一样的小胖手,示意让他抱。
耹思濯软软的,生命蓬勃的热度和他接触的那瞬间,简灼周身如同过电一般。
那是他第一次,在异国他乡,察觉到家的温暖。
仅仅是一个小孩,仅仅是这个小孩藏着耹瑶的一丝丝温度。
大年初一后,新年就过得飞快。
没等耹思濯去朵朵家撒够野疯,就到了开学的时间。
耹思濯仅剩这半学期可以享受一下作为‘小屁孩’的优待了。再开学,就变成名副其实的小学生。
现在小孩儿‘内卷’严重,就算没出国,也能说着一口流利的第二语。也幸好耹思濯在洛杉矶呆了几年,不至于脱轨。
简灼对于学习的自律性完全没有遗传到耹思濯一分一毫。
耹思濯反而继承了耹瑶的年少轻狂摆烂潜质。规矩上完喜欢的兴趣班,剩下的就是玩玩玩,吃吃吃。
元宵节过后,简灼开始入手清理公司的蛀虫,经常忙起来一周见不到人影。
接送耹思濯上学放学的任务就落到了耹瑶身上。
耹瑶的公司也近,开车十分钟就能过去。
谁成想耹思濯学校春游一趟,竟然提早放学。校车在耹瑶公司对面停下来,带队老师半蹲在地上给耹思濯翻衣领。
“见到妈妈记得让妈妈给老师发一条信息哦。”
“好的老师。”耹思濯乖巧应道。
老师满意点头,起身揉揉耹思濯的脑袋,“走慢点。”
“嗯嗯。”耹思濯背着书包,手上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小狗可能没见过多少人,耹思濯过马路的时候,人来人往,车辆的鸣笛声令它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耹思濯一下接着一下地捋毛。
“别怕别怕,有家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哦。” 耹思濯赶着绿灯,快速通过斑马线,“我和你说,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也很喜欢小狗,见着她之后你多多撒娇,保证你吃穿不愁!”
话落,耹思濯的手掌撑在小狗的前肢处,将它微微举起,大约在胸口位置:“这座楼就是妈妈的办公场所啦!”
耹思濯刚要进楼,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哎哎哎,小朋友!”保安动作飞快,伸手阻拦,“你家长呢?”
耹思濯歪歪头:“楼上呀。”
“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要找家长,可以等会再来。”保安指指一旁的座椅,“还有半小时,在那儿坐一会儿吧。”
耹思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保安叔叔说得挺对。
况且他手上还抱了一只小狗,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太好。
他坐下来,和耹瑶发消息。
【妈妈,你还有多久下班?】
过了五六分钟,耹瑶才回复。
【怎么啦,幼儿园提前放学了?】耹瑶抬眼看了看时间,盘算着时间。
她转手打了一通电话。
“妈妈,”耹思濯软软说话。
耹瑶听见耹思濯那头还有隐约的播报声响,蹙眉:“你现在在哪呢?”
耹思濯分外实诚:“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怀里的小白狗仿佛也在同意她说的话,汪汪叫了两声。
“怎么还有小狗?”
“嗷!妈妈,这是我们春游在河边捞起来的!”耹思濯踢踢小腿,“可能也有我们的锅,人太多吓到它了,从河岸边掉进水里,扑腾了好久,好像不太……会游泳的样子。”
小狗呜咽了一声,无力的控诉。
耹瑶收拾好东西,将剩下的文件交给秘书。
瞧见耹思濯,他怀里的那只小狗仿佛也有感应一般,小声汪汪。
耹瑶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这一幕,唤醒了她前段时间,埋藏在梦里的零碎记忆。
在记忆深处,那年她过生日,简灼同样送给她了一只小狗。
两人一同将小狗喂养长大,后来……后来那段梦境虚虚实实,再也没有回味的余地。
而面前这只小狗,好像突破了那一层薄薄的次元,从她梦中幻想的模样,变成了一手就可以触及的存在。
...
玄关的关门声响起。
有钥匙当啷的动静。简灼穿着白衬,西服外套搭在手肘,坐在小凳上换鞋。
客厅隐约穿来狗叫声,还有耹瑶和耹思濯嬉闹的声音。
他脚步停顿了片刻。
最终还是选择走过去。
“瑶瑶。”他喊道。
耹瑶从地毯上抬起头,笑得灿烂:“你回来啦。”
简灼点头,回道:“回来了。”莫名因为这句话,奔劳多日的疲倦一瞬间消失殆尽。
“小宝今天救了一只小狗。”耹瑶终于从角落捞到海洋球,“你想想,给狗狗起个名字?”
简灼矮身,趁着耹思濯还在和小狗闹,向耹瑶索吻。
耹瑶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淡淡柠檬香。两人一站一坐,耹瑶仰着头,问:“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简灼坐到一边,解开领带:“算是吧,还有几个得彻查。”
“别太辛苦。”耹瑶撑着手从地上起来,坐在简灼身侧,想抱人呢,被简灼躲了过去。
简灼:“身上脏,我去洗澡。”
耹瑶看着他略微发红的眼睛,泛起心酸,“等会儿好好睡一觉。”
简灼五年多呆在国外,对于国内金融架构以及公司的战略发展,连同盘根错节的关系都是一知半解。清理人是一方面,维持当下的状态,乃至更上一层又是另一方面。
高层贪污腐败,空出的职位谁来顶,一环扣一环,加上先前还有耹瑶车祸,一拖再拖的事情也要着手解决。
冗杂,错乱,全部堆叠在一切的事情,他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他想见她,他想爱她,他想留在她身边。
千难万险,也不能阻拦他得到回应的爱。
耹瑶站在窗边,耹思濯已经睡着,小狗也呆在窝里打瞌睡。
浴室水声不断,听得耹瑶心烦意乱。
浴室的门并非透明,被光折射的影子隐隐绰绰,在浴室门上,像盏灯笼,晃呀晃。
耹瑶无助地猛灌一口凉白开。
刚放下杯子,就听见浴室里简灼在叫她。
“瑶瑶。”简灼声音断断续续,耹瑶走到门口才能听见大概。
“怎么了?”
“帮我拿一下睡衣。”
“……”故意的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耹瑶哦了一声,慢吞吞磨蹭到衣帽间,开始挑挑拣拣。
“开门。”
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却迟迟不见手伸出来。
耹瑶将衣服从缝隙里塞进去,晃了两下,没见人接。
正当她纳闷,手腕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紧接着一道猛力,将她拉进浴室。
地面湿滑,雾气也很大,水汽扑在耹瑶的脸上,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
手腕上缠来一只温热的手掌,顺着她的小臂,慢慢地、慢慢地摩挲至手肘,顺着手肘,移植她的脊背。
就像是毛绒的鸡毛掸子,痒。
可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难耐煎熬。
很少有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出现。耹瑶习惯于在每时每刻将自己放置在主理人的地位,所有事情有条不紊的按照她的既定规划进行。
可偏偏,是简灼,是她从来都不曾拒绝过的简灼。
面对简灼的时候,她的所有情绪仿佛都已经变成了空气,她连反抗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