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到医院时,孟政一正在抢救。
孟宴礼坐在走廊的椅子里,手上身上全是血迹,他手里紧紧攥着一瓶饮料。
后来杨姨听说,那是孟政一出事前给孟宴礼买的冷饮,放在塑料袋里挂在摩托车把上,和他一起被撞飞。
孟宴礼手上沾满颜料和弟弟的血迹,这是他有一段时间都无法再拿起画笔的原因之一。
7年前的7月20日?
那天!
黄栌记得,是她跟着旅行团在国外参观的日子。
那天下午她在某街区目睹了一场车祸,摩托车和汽车的相撞,那个年轻男孩倒在她面前。
那个人,是孟政一吗?
她因为偶然遇见那样一幕,被惊吓到去看了心理医生,至今留下一有心事就做噩梦的心理阴影。
可那个人是孟宴礼的弟弟,孟宴礼他…亲眼目睹了弟弟倒在血泊中吗?
那该是对他多大的打击……
夜里寂静,只有杨姨啜泣着,在慢慢诉说。
那段时光是不愿被提及的,因为他们当时太痛了,痛不欲生,到现在伤口仍未愈合。
杨姨说,那段时间所有人都难以振作,孟政一器官衰竭,但他们也一直对他的病情抱有希望,花重金请来专家团队。
但他还是离开了,那年他20岁。
“政一有个女朋友,叫叶烨,她在得知政一的死讯后试图割腕,后来抢救过来了。”
两个家庭,三个欢欢乐乐的年轻人。
像入秋时的花朵,迅速枯萎,不再生机勃勃。
那阵子家里很不好,死气沉沉。
“太太每天都以泪洗面,她是难以负荷那么重的悲痛的,半个月瘦了20多斤,被宴礼和先生强迫着去看医生,去打针吃药,以此抑制心灵上的重创。”
“先生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宴礼妈妈去世时他已经开始长了白发,政一的离开,更是让他痛苦,也是没心情打理生意和产业,整天抽烟。”
杨姨长长地叹了一声:“但宴礼很坚强,他一直没哭,他强撑着支撑起家里各种大大小小的决定……”
他决定放弃画画,决定接手家里的一些生意。
也决定离开家庭放逐自己,免得家里人看到他,触景生情。
“后来我和宴礼一起回国,到了青漓。那阵子他总往帝都跑,我以为他是在忙着打理生意忙。后来我打扫卫生时发现了医院的诊断记录,才知道,他是一个人在看心理医生……”
24岁的孟宴礼没有放弃自己。
他在自救。
劝人时都说,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
怎么想得开呢?那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是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杨姨说了很多很多,那些字里行间的悲伤,压得黄栌喘不过气。
好像有一根钢针,狠狠刺进她心里,还尤嫌不足,搅动着。
“宴礼很久没对人敞开过心扉了,黄栌,这一点上委屈你了,希望你包容他一些。”
眼泪止不住地掉落,砸在拖鞋上、袜子上、地板上。
她想过孟宴礼眉心那道纹,一定是生活曾给过他不快乐。
可她没想过,会是这么沉重的不快乐。
孟宴礼的密码总是“07210721”,如果限制六位,他就会用“721721”。
他偶然说起过,这个密码他用了很久,是小时候他弟弟想到的,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生日。
孟宴礼和弟弟的感情那么好。
他怎么会不难过呢?
黄栌查了机票,但到青漓近几天都没有航班信息。
已经快要夜里1点钟,黄栌用手机地图把目的地定在青漓孟宴礼的别墅,然后深深吸气,拿起车钥匙,穿上羽绒服,直冲下楼。
她要去找孟宴礼。
她要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