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她照例在操场的角落处吃着午饭。
“秋歌!”年轻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看到了笑得满脸灿烂的李北辰和面无表情的纪修。
“你觉得这次数学考试,最后那道大题难吗?”李北辰问道。
卫秋歌摇了摇头。这卷子的难度,和她在老家的相比,确实没什么挑战性。何况就算是在老家,她的数学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数学特别好是吗?”李北辰继续问。
卫秋歌这次难得地点了点头,然后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也没有特别好。”
李北辰推了推纪修的胳膊:“怎么样,行不行?”
纪修不说话。
“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
卫秋歌不解地看着他们两。
纪修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眼神,她慌忙间别开脸,听到纪修低沉地说:“我们在准备奥数竞赛,你要不要一起?”
李北辰立刻展开具体理由:“奥数如果能取得好成绩的话,好处可多了!说不定能保送大学!”
卫秋歌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李北辰不解。
“那样要投入太多精力了,我……文科不太好。”卫秋歌解释道。
“文科不好就更应该参加了啊,这样你就可以专攻自己擅长的方向了!是不是我刚才没说清楚啊?取得名次的话能保送的大学的,你就再也不用学文科了!”李北辰说道。
卫秋歌摇头:“奥数比赛太难了,我没什么把握。”
“没把握的事情你就不争取了?”纪修问道。
“嗯,”卫秋歌答道,“争取没把握的事情如同赌博,我不喜欢赌。”
“哦,”纪修应声,然后对李北辰说道:“走吧。”
“啊?不再劝劝了?”李北辰仍不愿意放弃,“我们可以再和秋歌把利弊分析地明白一点啊,说不定她就会动心了。”
纪修拉着李北辰的胳膊,半拉半拽地走开。
“秋歌数学那么好,要是一起冲奥数比赛,肯定是个不错的队友。”李北辰有些遗憾。
纪修还是那张冷淡的脸:“人各有志。”
下午上课的时候,李北辰突然收到了就坐在隔壁的卫秋歌传来的纸条,上面板正地写着:“对不起。”李北辰没明白她这对不起是为了哪桩,便回道:对不起什么?
卫秋歌:我不应该拒绝你。
李北辰这才明白她指的是中午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想啊?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卫秋歌刚想写,纸条突然被人拿到了空中。
石老师的声音透露着嘲讽:“我看看到底是多重要的事啊,上课也得传个纸条讨论。”她拿起纸条瞥了一眼,继续说道:“嚯,你对不起谁啊卫秋歌?”
周围一片哄笑。
“你呢,李北辰,”石老师换了个目标继续攻击,她读道:“你为什么不想,试一下也没损失?你们俩要试什么啊我听听?”
笑声更加热闹了些。
李北辰听出了话里的歧义,急忙解释道:“老师,不是您说的那样……”
“字不都是你们自己写的吗?”石老师一副“别跟我抵赖”的架势,“上课传纸条还传出理来了是吧?我看你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李北辰!”
李北辰闭嘴不答。
“下课你俩都到我办公室来!”
办公室内石老师使劲敲着桌子:“你们俩怎么解释啊?”
李北辰回答道:“老师,上课传纸条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是您当众读出来,而且是使用那种带有歧义的解读方式,我觉得也不对。”
石老师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我怎么就有歧义了?”
“老师,我中午是劝秋歌考虑一下报名奥数比赛,因为我和纪修打算报名,她数学成绩很好,我们一起学习能够互相帮助,所以才劝她考虑的,可是您在班上的那种说法,好像是我们在商量什么不好的事情。”
石老师皱眉,把那纸条又看了一遍,确实没看出什么漏洞,但也不愿意被个半大的小子教育:“上课是干什么的时间?”
李北辰自知理亏,老实回答:“学习。”
“你还知道啊?”石老师占了理,“无论你们纸条写的是什么,上课时间讨论跟学习无关的事情就是错的,你哪来的理?谁给你的理让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
李北辰沉默不再答话。
石老师转向了卫秋歌:“你呢?你怎么说?”
卫秋歌怯懦地答:“对不起老师,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传纸条。”
石老师对她的态度满意多了:“行了,这纸条拿回去吧,以后上课不要做和课堂无关的事情,听到了吗?”
两人点头。
“回去上课吧。”石老师满意地总结道。
石老师喝了口杯子里的水,为了缓解刚才自己被学生教育的尴尬,和旁边的老师没话搭话:“现在的孩子,没法整,跟咱们那个时候没法比,鬼心眼儿太多。你看,纸条上写得多明白,他们愣是能给你解释出正经理由来,还要说你老师哪里不应该,这都是什么道理!”
旁边的李老师正在抹着口红,放下镜子露出精致的脸:“我倒是觉得石老师您下次可以换种方式解决问题,当众朗读还是有点伤学生自尊的,他们现在都在很敏感的年纪。”
石老师不屑地看了眼这个刚工作没两年的年轻姑娘,回道:“惯得这些臭毛病。”
教室内,李北辰和卫秋歌进去的瞬间,有人喊了句:“咱们班金童玉女回来了诶!”
大家笑得乐不可支。
李北辰罕见地收起了和善的模样,严厉地回道:“不要乱说话!”
周围人改成了窃窃私语。
“真行啊,才来几天啊,唐僧都让她整还俗了。”
“要不人家说不叫的狗咬人呢,你看平时看起来多老实,但纸条写的可真骚。”
“他们俩想试什么啊?亲嘴儿还是上床啊?”
那些声音虽然小,但是隐隐约约地传到耳朵里,就好像是一只一只的小虫子,每一句都不轻不痒地咬那么一下,加起来让人浑身都疼。
李北辰从座位里拿出了Walkman,把耳机递给了卫秋歌。
卫秋歌侧着头看他,生怕人看到,不敢接。
“谣言说白了,不过是人心底的偏见,它不能代表当事人的品格,只能证明造谣人的卑劣。”
卫秋歌觉得他这话如同一帖特效的金创药,止疼效果奇佳。
李北辰又晃了晃耳机:“你带上,我给你听首歌,特别好听。”
卫秋歌戴上了耳机,耳边顿时传来轻快的音乐,音符一下下敲打在耳膜上,感觉像是晴天时走在河堤边,两旁有大片青绿的草地,河面波光粼粼反着太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男生好听的声音含糊地唱着:“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歌曲唱到这里突然停了,卫秋歌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个Walkman日头有点久了,欠收拾。”
他用手敲了敲机器,音乐才再次播放出来。
“这歌叫什么?”卫秋歌小声问。
“简单爱。”
“真好听。”
“你的耳朵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多让它们听听好听的东西。”
“谢谢你。”卫秋歌停了一下又说道:“李北辰,我想参加奥数比赛。”
第4章
=================
早晨,石老师在办公室喝着茶探着头,像是在等什么人。八点二十九,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化着精致妆容的李老师踩着点走进了办公室。
石老师等得有点心急,还没等李老师坐稳就开口问道:“李老师,分校的事听说了吗?”
李老师摇了摇头。
“咱们分校可出了件热闹的事,一对儿男女学生在操场做了些错误的事情,被人举报了,好大的丑闻,现在闹得人尽皆知!”石老师夸张地说着。
李老师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石老师仍旧延伸着自己的看法:“所以上回我们班同学传纸条,你还说什么要照顾他们的心情?你看,这种事儿如果不早早就给他们掐断,断在根儿上,搞什么尊重民主的,等于是任其发展,是会出大事的!分校这不就是个例子!听说班主任刚毕业没两年,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回任谁也知道石老师这借题发挥是为了哪桩了。
李老师不轻不淡地回:“哦。”
“李老师没什么看法吗?”石老师口气中有些得意。
李老师答:“没有。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受伤害的还是学生,以后未来还那么长。外面社会的人咱们也管不了,毕竟素质有别,不过在咱们学校里,为了学生好,还是尽量别传播了,石老师你说是不是?”
石老师吃了瘪,尴尬地笑了两声。
周一早自习后,班主任例行讲话。石老师讲完了正事后,突然清了清喉咙:“最后呢,还是想提醒一下大家,注意一下男女生之间的合理交往,不要做错误的事情。之前咱们班有过不好的例子,但也及时和我认错道歉了,我也相信他们会改正错误。同学们要引以为戒,因为一旦犯了错,对双方都是后悔莫及的事情。更深的话我也不展开说了,你们自己注意。”
捣乱的学生胆子也大,抢着话茬接:“您展开说说呗。”
全班哄笑。
“郑子龙,你是不想坐着听讲,想去后面站着听是吧?”石老师对捣乱的学生喝道,见他老实低头后说道:“行了,下课。”
待李北辰离开教室后,教室内张蔷故意大声说道:“也不知道石墩儿那话是说谁呢!你知道是说谁呢吗赵瑶?”
同桌赵瑶识趣地接茬儿:“可能是某对金童玉女吧。”
卫秋歌再次低头。每次当周围人或明或暗地调侃她时,她都是这个反应。
“你可小声点儿,一会儿人家绯闻男友回来该生气了!”另一个女孩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搭话。
张蔷越发得意:“可不么!真是有本事,让咱们唐长老都变身牛魔王了呢!”
卫秋歌深叹了口气,惹不起,躲得起。她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走出教室。
外面的气温仍旧只有三五度,风刮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打冷颤。此时的水房打水的人有些多,正在排着队,卫秋歌安静地站到队伍后面,低头扣着水杯上的标签。
“你要报名?”旁边响起纪修的声音,他的声音和春天的早晨一样,都是冰冰凉凉,让人忍不住把身体包裹进外套的清冷。
“嗯?”卫秋歌抬头看他,意识到他是在说奥数比赛的事情,点了点头:“嗯。”
“怎么改主意了?”纪修问道。
“就……又想了。”卫秋歌含糊其辞。
“因为李北辰?”纪修的口气没有半点八卦的意思,彷佛是在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卫秋歌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一下,欲盖弥彰地回:“不是,不是的。”
纪修的嘴扯出了一个弧度,像是嘴角不知道该向上还是向下,最后横在中间不上不下地歪了歪,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说一个‘不是’就够了。”
卫秋歌咬了下嘴唇,自己第二个“不是”,加得多余了。
篮球队的陈星拿着水杯过来排队,见到纪修便打了个招呼:“打水来了啊?”
纪修顺口应了声“嗯”,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有些尴尬。
“你杯子呢?”陈星也反应过来。
纪修还没来得及回答,前面的女生端着水杯走了过来,女生高挑白净,马尾整齐地梳在后面,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
“纪修,给。”她将接好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纪修看着眼前的粉色水杯,一脸疑惑。
“马上就上课了,你现在回去拿杯子肯定来不及,我的借给你。”她面带着微笑,眼睛亮亮地看着纪修。
“拿着啊哥们儿!”陈星羡慕地说着,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不理解纪修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女生见他不接,又解释道:“这个杯子我没用过,新买的。”
纪修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女雷锋,冷淡地说:“不用了,谢谢。”
女生有些意外,似乎没有考虑过他可能会拒绝。
“那你用什么打水?”她口气仍是温温柔柔,言语也只有关心。
纪修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卫秋歌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我用这个。”
上课铃声此时突然响起,前面排队的学生们急忙跑回了教学楼。纪修脑袋向教学楼方向点了点,对卫秋歌说道:“你先回去,水我打好了我给你带回去。”
陈星像是明白了什么,呲牙咧嘴地笑着。漂亮的女孩也收起了自己的水杯,走回了教学楼。卫秋歌看着准备去接水的纪修,三步一回头地向教学楼走。那个铃声对她来说就像是咒语,响起来的时候,她要是不听话地回教室,浑身都会别扭得像是被蚂蚁咬。可水房里那个不紧不慢的男生,也让她忍不住顾盼回望。
结果,那杯水卫秋歌一早晨也没等到,渴得口干舌燥。
午休时,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或者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埋头写着什么。卫秋歌走到纪修旁边,小声地问:“我杯子呢?”
纪修从臂弯中抬起头,半边脸因为衣服的褶皱而压出了红色的痕迹,这片红色让本来冷冰冰的男生突然有了温度,连声音都温暖起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