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郁思思已经想象到许颂抓狂的样子了
“嗯，刚醒。”郁思思回了微信之后就开始洗漱，她前几天一直在加班，大多时候都睡在公司。
好不容易忙完了，她也没顾得上尹清，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郁思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一片乌青，不仅如此，她整个眼睛都是肿的。刘海已经长到了眼睛下面，干脆就留着吧，时隔多日她都忘了去剪。
郁思思揉揉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洗漱完就看到许颂不怀好意的一条微信。
“昨晚做什么运动了，这么累？”
郁思思觉得，许颂这姑娘需要一个男人来镇住她，怎么一天天这么多颜色呢？
“什么都没有，加了几天班。”郁思思一口否认
“嗯嗯，我都懂，我都懂，不用解释。”从这条看，许颂已经完全消气了，郁思思不禁怀疑，这和刚刚冲她吼的许颂是同一个人吗？
“我真的是在加班，真的。”郁思思咬着牙给她解释，
“嗯，我知道。我已经下飞机了到家了，不用多挂念我。”郁思思心里惊叹，怎么见识过社会的险恶了，这么一本正经。
下一秒，郁思思掐死许颂的心都有了。
“你该恋爱恋爱，该献身献身。”
郁思思哀叹一声，流氓啊，还是个有文化的女流氓，关键这个女流氓还是你大学四年的室友兼死党。
不怕女人耍流氓，就怕那个女人跟你关系好啊。
郁思思喝了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半天，才咬牙切齿回了一句语音，“许颂啊，你觉不觉得你该结束单身生涯了？我记得，以前我们系里有个男生好像追你来着吧？”
许颂向来直爽，但这死穴吗，还是挺让她头疼的。
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思思啊，我错了，你好好谈恋爱啊，我刚下飞机没多久，先睡一会啊。”
郁思思得意的笑起来，让你拿我打趣。
郁思思坐在沙发上，想看看尹清去哪了。这个点了，总不会还在睡吧？
郁思思去敲他的卧室门，“阿尹，你醒了吗？”
“阿尹别睡了，该起床了。”
她敲了半天都没有回应，她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还是算了，这么贸然进去不合适。
郁思思哪里知道，尹清昨晚在医院跟周寂对峙。
“你觉不觉得，你欠我妈妈一个交代？”尹清冷冷的看着周寂，手中紧握着拳头
“小清，别这样。”周寂带着安抚的语气对他说
“别这样？我妈妈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放过她？”尹清冷笑一声，“是，我身上是流着你的血，我妈妈的医疗费也是你出的，可是时至今日，你不该也不能这样做。”
“小清，我不知道周越会这么做。”周寂叹了口气，他没料到周越会这么做
“我知道他是气我，可是他不该拿我妈妈开刀，再怎么样，这都是你欠她的。”尹清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的话。
周越心里始终咽不下那口气，他自知无论如何，周寂都会带着愧疚去偏袒尹清，既然这里无从下手，那就只能换一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就是尹素。
周越特地找了个由头将周寂拖着，又打听了尹清的下班时间，趁着这个时间，他就到了尹素的床前，对她低声咒骂。
“我见过你儿子了，跟你一样，你们母子俩真的是贱。”
“一个勾引了我爸爸，还生下了一个野种，另外一个仗着我爸爸的愧疚，就敢在我家撒野。”
“你们也不看看周家是什么地方，我妈妈当年对你们真的是够仁慈了。要是换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见到彼此。”
……
尹清下了班就来到医院看尹素，他今天晚了一点，所以很着急。他想告诉尹素，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他刚走到门边，就听见周越的骂声。周越的脾气跟周母如出一辙，一向睚眦必报，而周越的手段，跟周母比起来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再说一遍？敢对我妈妈出言不逊，你疯了吗？”尹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挥着拳头
周越挨了他一拳还没有住嘴的意思，“是，我他妈就是疯了，我从你那里受的气，我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我告诉你，我母亲坦坦荡荡，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尹清在此刻红了眼，拳头如雨点般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身上，
“冲你？你不会不知道父亲的心思，他一向护着你，你觉得我会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周越也咬紧牙关开始反击
两个人在病房内扭打成一团，后来到了走廊。
医生见状赶紧上前呵斥，“你们俩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清楚了，这是医院，病人还在里面呢？要打出去打，别在这扰了人家养病。”
两个人停手，周越往窗外看了一眼，尹清知道今天不分出个胜负就不会罢休，就跟着他来到医院的花园里。
两个人很快又打成一团，医院赶紧联系了周寂，周寂坐在车里，从接到电话开始就眉头紧锁，挂了之后，就吩咐司机往医院赶。
他迅速的走到两个人身边，尹清正在被周越压着打，周寂把两个人拉开。
周越正打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来得是谁。直接骂了一句，“滚，老子今天非把他打死。”
“怎么，你想让我亲自把你送进去？”周寂的声音洪亮，一下子就震慑住了两个人，周越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确定是周寂后，周越悻悻得站起来，叫了一声，“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刚刚不是还扬言打死他么？”周寂本身就严肃，站在那里不怒自威，更何况现在大动肝火。
尹清在此刻站起来，轻轻拍打掉身上的泥土，一脸淡定地看向周家父子俩。
周寂面色阴沉得看向周越，“你的车在外面，先回家吧。”
周越自然不敢忤逆，瞪了尹清一眼就灰溜溜得走了。
“周先生。”尹清上前叫了他一声，三个字恭恭敬敬，全然不见以前的冷淡。
周寂听到那三个字不禁心里一震，“周先生”恭敬顺耳，换一个人他或许会很受用，但偏偏是从尹清嘴里说出来。
“小清，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们上楼看看你妈妈吧。”周寂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尹清神色一滞，过了一会儿，尹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周寂到了病房内，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庞，此刻闭着眼睛安详的躺在那里。尹清看了他一会儿，等他要走的时候，尹清也跟着出来。
于是就有了父子俩在医院对峙的场景。
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豪门大戏。尹清忍不住想，如若周母还在，恐怕今天来得就不止是周越那么简单了。
等周寂走后，尹清身心疲惫。他靠着墙角，慢慢得瘫坐在地上。
是，周越说得没错，周寂对他，对尹素，内心有愧。所以无论他怎么冷淡，周寂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周越到底还是周家的人，周家，首屈一指的地方大族，富豪大家。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一个个心高气傲，睚眦必报。
从前的周母如此，现在的周越也还是如此。至于周寂，他没有想过。尹清揉了揉眉心，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纵然周寂有愧，那也是他应该的。
尹清走到病床前，拿着热毛巾擦拭尹素的手。
“妈，今天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招惹他们了，否则你又要受委屈了。”
“妈，我找到女朋友了，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是郁思思，她很好，我想带她来见见你，好吗？”
“妈，你醒过来吧。”尹清一溜烟说了那么多话之后，突然哽咽，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尹清在病房内守了尹素一夜，他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做了一晚上的梦，都是郁思思。
尹清醒过来之后，听见尹素病床前的仪器在响，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一瞬间他压抑不住的心慌。
“医生，医生，麻烦你过来看看，我妈妈她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尹清不管不顾的跑到医生的办公室里。医生听闻赶紧去到病房内
微微皱了下眉头后，医生嘱咐了身旁的护士一句，只有短短几个字，“准备手术。”
“麻烦家属在这里签一下字。”护士按照流程给他递过去，尹清的手颤抖着，他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么一秒，他突然希望这不是他的名字。
尹清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疾步走出来，对他摇摇头。
尹清的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过，甚至在医生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尹素还是有希望的。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尹清只感觉到腿下一软，不自觉地跪在了那里。虽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接受无能。
尹清紧闭双眼，闪过尹素的一颦一笑，一点一点的拼凑成她，却在他要伸手的时候，离他而去。
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何止是心死。
他拿出手机打给周寂，“我妈妈去世了，你要是愿意，就来看她一眼，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那头是良久的沉默，尹清之所以没有挂掉是因为他想探探周寂的反应，看看他对尹素是否有爱，或者，只是单纯的愧疚。
“好。”
尹清笑了笑，至少他们爱过，他爱过，但这份感情到了现在，恐怕也只是爱过而已。
尹清打开家门，就看见郁思思站在门边。
“我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正准备去找你呢。”
尹清什么也不说，紧紧得抱住郁思思。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一下一下拍他的背。
“阿尹乖，阿尹乖……”如同哄小孩子一样，跟他小时候尹素哄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尹清的泪水夺眶而出，“思思，我好累。”
“那回房间睡一会儿吧。”
“好。”
郁思思说完就扶着尹清回房间，尹清还是抱着她不撒手。
郁思思微不可见得看了他一眼，之前的戾气全然消失，眼底的冷漠凉薄尽数散去，剩下一副恐惧，七魂丢了三魄的躯体。
二人相顾无言。
阿尹，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
第9章 海棠开后，望到如今
周寂赶到医院的时候，尹清已经在医院大厅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的神情看上去跟平常没有分别，只是眼神里显露出一丝忧伤。
“你来了，我妈妈她……”尹清察觉到周寂的脚步后抬头应他，周寂听得出来，这句话他明显的疲惫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寂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很想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可他迈不出那一步。
从几年前尹清开始来找他时，他就从未在他身上感到父子之情。如今尹素过世，在尹清眼里那恐怕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了。
“你进去看看她吧，无论你有什么话说，你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吧。”尹清抬头，跟几年前一样的语气，除却神态中多了几分伤悲。
他不想让人看出来，不想让他看出来，所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到底有多失望才宁愿用不在意来掩饰悲伤。
尹清还剩了几句话没说，他想问，问问周寂这么多年来心里到底有没有尹素，还是说他跟尹素当初只是一时错误。
可望见周寂那般，他突然就不想问了。他清楚得从周寂眼里看出来了失落，很好，他的心里至少还是有过尹素的，有过总比没有好。
尹清回神，发觉郁思思还是一下一下得拍着他，“思思，我没有妈妈了。”
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他，尹清，从今以后没有妈妈了。
“你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的。”郁思思一时错愕，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半响才说出了一句哄小孩子似的话。
“我还没有带你去见她，还没来得及让她看到我跟你牵着手，什么都来不及，她就走了。”尹清细数那些错过的遗憾，他跟尹素错过的何止这些，周寂跟尹素错过的又何止这些
“阿尹，我奶奶过世的时候，我还太小，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或许是我早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可家里的人都说，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孩，他们说，奶奶在天上会看着我的，看着我长大，上学，上班，结婚，怀孕。每次看新闻说有流星雨的时候我都觉得是奶奶来看我的。”
“所以，你不要难过。”
所以，你不要难过。
尹清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这句话了，无论是多年前他挨的那一巴掌，还是几年前尹素出事，抑或是尹素过世，他唯一一次听见这句话，是在他最魂不守舍的时间。
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尹清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他只觉眼眶烫热，妈妈，我不难过。
“我知道了，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我妈妈她终于自由了。”这次换尹清将郁思思抱在怀里，“我不难过。”
尹清说完就在郁思思唇间落下一吻，那吻带着眼泪，咸涩难耐。
周寂站在尹素面前，看着这副躯体，他当时是真的爱尹素，深入骨髓。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她不能，他们不能，甚至于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能。
他突然间就后悔了，若当年没有遇见她，没有跟她在一起，没有尹清，那么尹清现在会过得很好。嫁为人妻，顺利成章，或许她也会生下一个孩子，或许现在，她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牵着另一半到她面前。
“尹素，我后悔了。”周寂在此时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他爱的不是别人，而是尹素。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他们的那么多年，不是错过，而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