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儿,姐妹俩纷纷探头,循声望去。
看清对方的脸后,姐姐一愣,率先认出来她是之前在公交车上恃美行骗的女生,意外道:“诶,你不是……”
“对,我是。”冯问蓝也不管姐姐想说的是什么,自顾自地接过这个话头。
在她们疑惑的视线下,她指着孟斯礼,一身正气地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他的金主。”
俩姐妹:“?”
这下妹妹也认出她来了。
虽然从颜值上来看,他们很般配,但鉴于上次她在公交车上的行骗行为,妹妹很难不怀疑她现在是加入了一个新的作案团伙。
比如,专门在大晚上拐卖捡喝醉的人。
妹妹大声质疑道:“你说你是就是吗?那我还说我是他的金主呢。”
冯问蓝非常欣赏这份严谨的态度,决定证明给姐妹俩看看。
于是她继续朝里走去,等站到孟斯礼的身边时,才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条小巷。
只见路灯下,放着一个被雨伞遮住的纸箱。
箱子里装着一只棕色的小奶狗,看上去刚出生没几天,右眼缺失,大概是被主人遗弃了。
孟斯礼蹲在纸箱旁边,耐心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喝奶。
麻雀黄的灯光从上方直直地打在他的身上,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很久才会晃一晃。
有人靠近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把自己关在了只有他的世界里,不理会外界的一切。
一人一狗在这样大雨初歇的暮春夜晚莫名和谐。
可不知道为什么,冯问蓝觉得孟斯礼就和这只小狗一样可怜。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也许是熟悉的力度和温度终于打破了孟斯礼四周的结界。
他重新和世界联结起来,掀起长睫,仰头看冯问蓝。
光掉进他的眼里。
里面没有算计,没有城府,干净而清澈。
冯问蓝想,就算是狗,孟斯礼也应该是银狐犬。
皮毛雪白美丽,眼睛勾人。最重要的是,很认主人。
冯问蓝被自己脑子里的形象比喻逗乐。
她没有压下心里突然冒出的奇思妙想,训练狗狗似的,趁孟斯礼喝醉,占他便宜,朝他摊开手掌,说:“手。”
孟斯礼很听话也很配合,闻言,真的抬起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冯问蓝笑得两眼弯弯。
“好欺负”大概是孟斯礼喝醉以后她唯一可以获得的好处了。
她得寸进尺,反握住孟斯礼的手,又弯下腰,用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就当是要回今晚的精神补偿费,哄骗道:“乖,叫主人。”
孟斯礼依然任由她摆布,如她所愿,低声道:“主人。”
情.色色彩浓重的两个字被这副冷淡嗓音说出来,不像是狗和主人。
倒更像是在玩字母圈的游戏。
冯问蓝:“……”
糟糕。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冯问蓝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
她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直起身子,见好就收,不玩了,重新对姐妹俩说道:“听见了吗,他叫我主人了。”
“……”
闻言,姐妹来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默契地调头朝小巷外走去。
倒不是信了冯问蓝的这段表演,而是因为看见了他们无名指上的戒指,明显是一对对戒。
不过,不管是情侣还是夫妻,刚才那一段角色扮演都还挺刺激的。
妹妹受到不小的冲击。
即使是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了,巷子里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发自内心的感慨:“现在的人谈恋爱玩得可真花……”
冯问蓝:“。”
竟然无法反驳。
她承认,就刚才那情形来说,他们看起来确实玩得挺花。
等到俩姐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冯问蓝握着孟斯礼的手才用了用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说:“先……”
刚说一个字,她的眼前忽得一黑。
也不知道是蹲得太久,还是酒精的力量太强大。
一站起来,孟斯礼便直直地朝她压了过来。
冯问蓝毫无防备。
要不是被他搂着腰,她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如同被一头巨型犬扑了个满怀。
而“巨型犬”丝毫没有自己站好的打算。
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她的身上,温度偏低的皮肤和喷洒在她颈侧的滚烫吐息形成强烈对比。
冯问蓝一顿。
她想,孟斯礼的体内一定有一个过滤酒气的装置。
否则不可能醉成这样,身上却一点难闻的味道都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冽。
回过神后,冯问蓝用手抵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
然而推了两下,没推动。
她放弃了。
算了。
这样趴在她肩上也挺好的。
毕竟他那张脸很容易让人变得没有原则,现在这样说不定反而对她有好处。
接受这个姿势后,冯问蓝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孟斯礼没有回答,只埋在她的颈窝里胡乱蹭了蹭,像是在寻找可以纾解难受的解药。
冯问蓝:“……”
看样子是想靠撒娇耍赖唬弄过去。
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
冯问蓝怒己不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硬起来,继续进行爱的教育:“昨晚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喝醉了不要到处乱跑。要是你被什么不法分子趁虚而入,我怎么和你全家交代。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刚才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我没有及时赶到,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被……”
小姑娘的念叨声在耳边持续不断地响起。
孟斯礼安静听着,直到最后一句,他眼波一闪,从她的肩上抬起了头。
黑夜里,他的眸色深敛,吞噬了所有情绪。
明明,是她先丢下了他。
冯问蓝还沉浸在自己的教育事业里,没有察觉孟斯礼的异样。
遵循软硬并施原则,软的说完,她又来了个硬的,放下狠话:“要是你下次再不听话,我就——”
“把我按在床上狠狠操一顿么?”
孟斯礼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突兀地响起。
话音落下,冯问蓝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不光是因为这句大尺度的话出自刚才那位妹妹之口,而他不仅记住了,而且还翻译得这么简单粗暴。
更因为他的语气冰凉,和说话的内容截然不同。
其中反差强烈得冯问蓝一时间失了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肩头又忽得一轻。
孟斯礼直起了身子,不再靠着她。
那双垂下看她的眼眸难辨喜怒,上一刻的亲昵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问蓝的双手还维持着抱他的姿势,此刻尴尬又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想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好好的气氛下一秒突然急转直下。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冯问蓝回头看了看。
是庄楚。
一走近,庄楚明显感受到气氛不对。
不过他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只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往常那样,笑着和冯问蓝打了声招呼:“蓝总晚上好,我来接老板了。”
“晚上好……”冯问蓝的大脑还在持续罢工,回这句话完全是本能。
和冯问蓝打完招呼,庄楚安静站在一旁。
本来他还以为今晚会和昨晚一样,应该轮不到他出场,正准备心安理得地摆烂,却突然接到老板的电话,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却没想到会看见这种画面。
虽然庄楚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照现在这情形,不难看出来,八成是吵架了。
而他竟然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孟斯礼像是没有看见冯问蓝脸上的无措。
他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没有再逗留,转身朝巷口走去。
冯问蓝被留在了原地。
手里还拿着给孟斯礼买的没来得及给他的醒酒药和水。
她一脸彷徨。
明明是她打电话让庄楚来接人的。
现在孟斯礼也终于走了,她应该感到解脱才对,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另一边,庄楚也很不好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低的气压了。
他心想,哪怕是那天傍晚坐在车上,和老板一起看见蓝总和其他男人同撑一把伞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恐怖过。
看来这一次真的吵得很厉害。
不过,以老板对蓝总毫无下限的纵容程度,不应该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儿啊,没看见蓝总刚才都快哭了吗。
庄楚一边寻思着待会儿要不要和冯问蓝通通气,一边替孟斯礼拉开了车门。
等他上车后,庄楚又准备关上门。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纤白的手突然按在了车门上。
无名指上的戒指十分眼熟。
庄楚一惊,眼疾手快地停下动作。
但凡晚一秒,车门就已经重重地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这手也别想要了,他也别想活了。
庄楚被她的莽撞吓得不轻。
缓过来后,他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后怕道:“蓝总,您这危险动作以后可要少做……不对,是千万别再做这种危险的动作了啊。”
一路跑过来的冯问蓝还在喘气。
听见庄楚的话后,她一脸抱歉,断断续续地说了句“对、对不起”,又半个身子探进车里。
车里的男人没有闭目养神。
在听见庄楚那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睁开了眼,此刻正盯着小姑娘那只差点没了的左手看。
见状,冯问蓝知道他不是真的不在意她,稍微放心了一点。
她顺了顺呼吸,爬进车里,跪在车椅上,两只手捧起孟斯礼的脸,强迫他直视她的眼睛,说:“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遇见了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
她的主动也没能驱散孟斯礼眼底的乌云密布。
他垂下眼,偏了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和触碰,望向车窗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回道:“不想说。”
“那你就是又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