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别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摸上自己的吃撑的小肚子,“贺知深。”
“嗯?”
别墨:“我好撑啊……”
贺知深摸上她的肚子:“这么圆,几个月了?”
别墨眨眨眼:“三碗半月了。”
贺知深笑了:“三碗半月?”
“两碗汤加一碗半的饭,那不是三碗半吗?”别墨扒拉着手指算给他看。
贺知深:“那要不要下楼走走?”
别墨摇摇头:“我还是没力气,就这么瘫着吧。”
贺知深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地记下她的生理期症状:“那我去给你热中药,等会晾凉一点喝。”
想起今天从医院提回来的那一袋袋黑乎乎的药汁别墨就觉得嘴巴里开始冒苦味,皱着一张脸看贺知深烧水给她热药。
中药是提前在医院熬好了用袋子封装好的,贺知深将烧开的热水倒进碗里,把中药丢进去隔水加热,接着两人就瘫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深哥你怎么没有继续游泳呢?”别墨想起来一个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贺知深今年才二十六岁,一般运动员退役也没有这么早就退了的。
别墨明显感觉到贺知深身体僵了一下,直到电视上的男子一百米比赛结束,贺知深才淡淡地开口:“受伤了。”
“啊……哪受伤了?”别墨慢慢坐了起来,一脸心疼地看他,想要找出他的伤处。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曲折的故事,哪个运动员没有受过伤?比起其他人,我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贺知深把她抱在怀里:“之前也没机会跟你聊聊,现在说也不算晚。”
“我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抵抗力差,经常感冒发烧,瘦得像豆芽菜,我爸妈操了不少心,到六七岁身体才好一点。我妈为了给我补身体,就变着法子给我做饭,硬生生给我喂成了小胖子。”贺知深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笑出了声,“后来一不小心吃太胖了,就被我爸丢去学游泳了,游着游着又瘦了下来。”
别墨:“我想象不出你胖的样子。”
贺知深摸摸她的脑袋:“家里有照片,下次你跟我回家就给你看。”
跟他回家那不就是见家长了吗?虽然之前也见过吧,但之前他们俩人还没互通心意呢,那感觉肯定不一样了。
别墨往贺知深怀里又凑了凑,把发热的耳朵藏他怀里。可是挡住了一只耳朵,另外一只还露在外面呢,贺知深抬手捏了捏微红的那只,继续说他的经历。
“我运动还算可以的,当时在我们那片儿是同龄人里游得最快的那一个。学习成绩的话……还行,说不上多优秀也说不上多差,我爸就干脆让我走体育这条路了,后面就进了省队。”
“省队和市队没法比,大家个个都是全省各地的顶尖好苗子,为了那0.1秒,可以拼了命地练,就为了挤下别人,拿到代表省队的比赛资格。”说到这里,贺知深的语气明显飞扬了起来,“我有一个朋友,叫秦魏,也游得非常棒,和我练的一样,都是蝶泳。有比赛的时候我俩谁也不让着谁,比完赛两个人就偷着去骑摩托车跑山路,跑完就去吃烧烤。”
想来那应该是贺知深最开心恣意的一段日子了,只用全身心训练,投入竞技,争夺荣耀。
“老白,就是白罡,那时候老蹲宿舍门口抓我们,每次我俩都被他一抓一个准,还次次都罚我们晨练多跑三千米,没点花样。不过现在他儿子当了我们队员,我也罚回去了,也不亏。”贺知深停顿了一下,“但也多亏了老白,没他那样盯着我,我拿不了那么多奖。”
别墨捏捏贺知深的手:“下次把你的奖牌也给我看看吧。”
“好。”贺知深回握住她的手。
“游了那么些年,我没受过什么伤,唯一影响比较大的那次正好碰上了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提起那次,贺知深每次都觉得心里难受,“说来也是意外,我那天去秦魏家吃饭,遇上收保护费的混混来砸店。秦魏家比较困难,全靠他爸妈开着一个早餐店养活一大家子,我们就打了起来。对面人挺多的,我们俩都伤得不轻,他手臂小腿骨折,我肩胛骨骨折。最难过的是,秦魏他奶奶被小混混推了一把,磕到了脑袋,人……没了。”
别墨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想被鱼刺哽住了,眼睛开始忍不住冒起了水汽。
“最后警察来把人带走了,秦魏家得了赔偿,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些,但是人没了,钱再多也没用。我和秦魏本来是最有希望的,结果因为这事儿没能参赛,还落了伤。受伤之后歇了几个月,后面不管怎么练也还是回不到以前的状态,游了两年,我就转行跟着老白在大学做教练了。”
“秦魏因为这事挺愧疚的,这些年一直在隔壁B市没回来,只有联赛或者过年才能见上他一面。”贺知深很想抽个烟,可是烟在车里,于是就只捻了捻手指。
“我挺恨钱的,这东西毁了多少人的生活啊。”
别墨坐起来,面对面看着贺知深。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他眼里却泛着红。那是他对他和秦魏被砸碎的梦想的不甘,是他对秦魏奶奶离去的哀悼,是他对和秦魏多年友情的痛惋。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现在在她面前的,说不定就是一位只专注于游泳的、更加耀眼的游泳运动员贺知深。
可是时间不可能倒流,意外也无法预测,人要是一直活在过去,就永远都不会前进,永远止步于伤痛之中,一辈子都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