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罗阿姨那个时候拉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对她道:“唉,还结婚呢,这么多年了他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让我看着,你这哥哥研究航天器都入魔了,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
摸着手里软嫩的小手,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话一转,“之前你小时候,我还说——”
江岩山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忆云,妧妧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罗忆云讪讪地笑了,也知道如今再说当初拐回去当个小媳妇的玩笑话不合适了。
她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完,但司妧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她也奇怪,她当真在小时候的时候,大人们常说这种玩笑话给她听,吓得她连离家出走的心思都动过,可等她真正长大了,大人们却又说她还是个小孩子,听不得这些玩笑话。
真好笑,大人的世界,总是奇奇怪怪,她总是不懂。
那次聚餐回家,她却很罕见的失眠了。大约是睡不着的时候,人总是会胡思乱想,她脑子里竟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若是现在,爸爸妈妈和江叔叔罗阿姨真的要她和江恒结婚,她会怎么办?
这是她真正明白结婚是什么意思以来,脑子里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来。
如果是真的,她会同意吗?
司妧想了很久,答案却是她也不知道。不过她确信的是,她与江恒早已是两个世界,连交集都少,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二日,她如常去上学,也没再继续失眠,那晚的念头仿佛只是因为失眠的一个小小插曲,再无多余的含义。
如果忽略掉她逐渐增多的莫名其妙地做些小时候的梦,梦见小时候的人,她还是那个心静如水,一心向学的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人生最大的烦恼是如何才能考入自己心仪的大学。
只是可惜,梦境她无法控制,让她被迫念旧了些。
高一一年白驹过隙,她的高中生涯三分之一就没有了。
暑假在家的某一天,妈妈突然跟她说鉴于她的期末考试成绩并未有达到预期,想要她暑假补补课。她完全没有意见,本来她现在的年纪,唯一的正事就是学习。
然而出乎她想象的是,补课家教安排,却是由罗阿姨来,而补课的老师,竟是江恒。
这是自她与江恒渐行渐远以后,再次同他产生了交集。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司妧觉得自己的心情还算平静,只是当夜再次陷入了有江恒存在的梦境。
然而多年未见,江恒的轮廓其实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模糊,她已然拼不起来那张脸的细节来,只是源源不断地回忆起他曾经照顾自己的场景,想起自己曾经很羡慕那个有个邻家哥哥帮忙辅导作业的同学。
她其实也有的,只是曾经弄丢了,不过兜兜转转,她好像又有了。
第二天,妈妈带她去罗阿姨家里,去见暌违多年的江恒哥哥。
一路上绿荫葱葱,车子快速地穿过长长的梧桐树群,恼人的蝉鸣却一路追随,夏天的天气真的好热啊,热的她心烦意乱,躁动难安,舌尖发干。
进了屋,罗阿姨如往日一般,迎上来牵着自己的手,引她进屋。
那时候的江恒就背对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挺阔的肩头将深色T恤撑起,微微晒黑的脖颈却莫名戳中她的心房,莫名有种心跳漏拍的错觉。
恍惚中她听见罗阿姨唤他回头。
隔着经年的时光,以及梦境里越发模糊的剪影,司妧终于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窗外蝉鸣甚嚣尘上,她耳畔噪底拉满,再也听不清罗阿姨在说什么,脑内划过一片白,像是烟花炸开般混乱。
好像九岁的年龄差也算不上是天堑沟壑,他也没有同自己身边的男孩子有多大的区别,仍旧是满身的少年气,恣意随性。
这便是动心的感觉吗?
应该是吧。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想起江恒,哪怕只是听别人说起江恒的名字,她的心跳都会不受控制的加速。
她再也不是那个心如止水,不知情为何物的无欲无求的人了。
至于喜欢,这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过是日积月累的情意在某一刻达到了巅峰。但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情绪,却从来都是一个眼神就能清醒的事。
从这一晚开始,在她的回忆的梦境里,江恒的脸终于具象化,每一处的细节,都清清楚楚。
他浓密的眉毛,鸦羽般的双睫,挺立的鼻梁,瘦削的下颌骨,每一处,都很清楚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
她毫无疑问地,无可救药地跌入了江恒的梦境里,再也不得解脱。
梁嘉佑若问她到底喜欢江恒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是年幼时习惯江恒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青春期时崇拜江恒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春心萌动时喜欢江恒坚韧的脸庞,至此之后的经年岁月里沉沦在江恒与她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他是自己从出生第一眼就选定的人啊。
她喜欢江恒对她的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偏宠,喜欢江恒在她身上的所有的特例,喜欢对未知的世界永远保持热忱的江恒,喜欢江恒喜欢的一切。
车子开到火锅店楼下停下,司妧笑着看向梁嘉佑,一双眼亮晶晶的,“什么都喜欢,他变成怎么样我都喜欢。因为他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的,不可替代。”
梁嘉佑拉了手刹,胡乱抹了把脸,轻啧了声,“得,嘴欠的人就得吃一嘴狗粮。”
两人相视一笑,司妧推门下车,紧随着他的脚步往火锅店的方向去,她恍惚间有一瞬奇怪的感觉,转头看了下又好像没有什么,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像是突然消失了。
她加快了脚步,追上梁嘉佑的步伐,进了电梯间。
第59章 制造惊喜
同傅炎他们的聚餐结束后, 小万和佳佳刚好取完快递送上楼,再一起来开车接司妧回去。
同大家告别后, 司妧上了车就一直微阖着眼。江恒不在, 不准她放肆喝酒,她很听话地收敛了许多,但这会儿还是不免有些头晕。
佳佳给她拿了片蒸汽眼罩, 让她带上小憩一会儿。
小万开着车子刚驶出地库, 还没来得及完全右转出去,就被另一辆黑色商务车迎面拦住,小万紧急刹停,好在车速很慢, 司妧坐在后座上也没有因为惯性而失控向前倾。
她拉下眼罩,双手撑着两侧的扶手调整了下坐姿,抬头正想要说点什么,就见到前面拦住他们的车子驾驶位打开, 有人低着头, 带着口罩帽子往她这边过来。
这身装扮,不是梁嘉佑还能是谁。
刚刚才道过别, 这还没几分钟就突如其来地过来别她的车,司妧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情况,将车窗降下, 探头出去,声音淡淡的, 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出什么事了?”
“这个是你的吧?”梁嘉佑晃晃悠悠几步走到她面前, 手背搭在她车窗的下沿, 摊开手心, 一条钻石手链露出来,“我才刚开出去没多远,就看到这手链掉在副驾驶前面的那块空地,我想着我可没有买过这种女生饰品,肯定是你的。”
蒸汽眼罩让她眼神还有些飘忽,司妧眨了眨眼睛,定睛仔细瞧了瞧。躺在梁嘉佑手心里的,正是她生日时江恒送她的生日礼物。
真后怕,掉了一晚上了,她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对!是我的没错!”司妧难得的情绪外放,掩不住激动的心情,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外,抬手义气地拍了拍梁嘉佑的肩头,“太感谢了,这可是我老公送我的生日礼物,要是找不到了我得难过死。”
手链失而复得,她有些兴奋,下手也没个轻重,梁嘉佑被她拍得有些惯性向后退了步才稳住重心。他将手链塞她手里,懒懒来了句,“呦,瞧瞧,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说都得请我吃一顿好的吧。”
“倒是——可以考虑。”司妧手指摩挲着手链,知他贫嘴,也好心情地同他来上几招。
“就这,还要考虑?”梁嘉佑笑着嗤她一句,“大小姐,我可是已经开出二里地了,还特地掉回头给你送过来,你怎么能一副一毛不拔的架势呢?”
司妧抿唇,低头想将手链重新扣上,简单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手链的卡扣处松了,回头得去店里做一下保养。
她不敢再贸然带到手上,万一再弄丢了。
终于有精力应付梁嘉佑的贫嘴,她抬头,狡黠地笑了声,漫不经心对他道:“我是这种人嘛,绝对不可能啊。”
“你等着,回头我老公出差回来了,我让他亲自给你设计个载人器件,拉着你到外太空来一场绝无仅有的满汉全席,你觉得怎么样?这绝对有诚意了吧?”
“得,那我可吃不消,人航天员都是日积月累训练好多年才勉强上天走两步,我这身体素质,怕是没机会活到上太空那天了。”梁嘉佑嬉笑了声,“突然一想我好像也没做什么了。不贫了,回头再约。”
司妧笑着目送他人走,将手链拿纸巾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到包包里面,“佳佳,回头找个时间,去店里修一下手链。”
佳佳应了声,“我记一下。”
车子往家开的路上,司妧又重新躺回座位,罩着蒸汽眼罩,闭目养神。
“对了妧妧还没跟你说,江老师的快递,我们已经拿上楼了。”
佳佳低头翻手机相册,找到傍晚拍的照片递给司妧看,“这么大个纸盒子,搬着还挺重。好好奇呀,也不知道江老师神秘兮兮地从大西北寄的什么来,我和小万也没敢拆。”
小万在前头也插了句嘴,“不会是什么涉密的东西,偷偷转到你这里的吧哈哈哈哈。”
佳佳跟着开玩笑,“说不定呢,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妧自己也好奇。她摘了眼罩,低头接过佳佳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眼。
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普普通通的,这个体积大小,容她实在是想象不到里面会有什么。
而且更出乎意料的是,寄这件加急件,江恒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她,他给自己寄快递了。她能知道还是今天傍晚她突然收到通知她去取快递的短信,问了地址和寄件人,才知道是江恒从大西北寄过来的快递。
着实意外,司妧当时就给江恒拨了个电话过去,想要问问究竟。
然而直到重复的铃声自动断线,她才猛然想起来江恒昨天晚上同她说过,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涉密层级比较高,进场前全员都要求上交手机,所以可能没办法联系到人。
看了眼屏幕,这会儿已经晚上快十点,江恒依旧处于失联状态,骤然联系不到人,虽然知道是有工作安排,但司妧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些惴惴不安。
车子缓缓进了小区地下车库,小万熟练地将车停稳后,由佳佳送她上楼。
开了锁,两人一起进门后,司妧一眼就看到那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安静地放在门厅的位置,向她招手一般诱惑她。
江恒到底给她寄来的是什么东西,她自然好奇。
从玄关抽屉里翻出小刀,司妧走过去蹲下来,沿着盒子页舌上的痕迹,划开方盒子上的透明胶带。
佳佳也不着急走,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好奇江老师从大西北给妧妧寄回来的惊喜到底是哪般。
随着“刺啦”一声,原本贴的严严实实的纸盒表面的封口终于被划开,司妧将小刀放到一边,双手并用,用力去掀开纸盒表面压着的页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