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吻——洝九微
时间:2022-06-21 06:21:56

  「那成,就这么说定了。」胖阿姨一边点开手机,一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锦旗,「最近业委会在搞迎春节活动,东西又杂又乱,方便的话,这个锦旗你先帮忙收著,下周三带过去就好。」
  「好的,阿姨。」
  拿了锦旗,林以柠回家,按部就班的洗漱、敷面膜,然后躺在床上,准备和晏析通睡前电话。可手机刚一点开,林以柠就收到晏析发来的消息。
  晏析:【临时有事,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见】
  知道他出差忙,林以柠没再打扰,给晏析回了一个晚安,叮嘱他也早点休息。
  可消息迟迟却没人回复。
  直到凌晨,林以柠迷迷糊糊睡过去前,还看了一眼手机。
  两人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是她两个小时前发的那句「晚安」。
  *
  入夜,京市郊外,掩在深山里的千年古刹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上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等在门口的小沙弥双掌合十,「施主请,方丈已经等在后堂了。」
  淡白的月光照亮寺庙门前的楹联——
  松声竹声锺謦声,声声自在
  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
  木匾上书著黑底鎏金的三个大字:声空寺
  迈过庙门高高的门槛,一盏青灯映出男人过分英隽的侧颜。
  「晏总,都已经安排好了。」身旁的江照开口道。
  晏析颔首,薄薄唇唇抿得锋锐,却又在临近后堂的时候,收了唇角的锋芒。
  他在后堂的门口站定,抬手,「咯吱」一声,栅格门被推开。
  声空寺的主持弘释大师已经等在堂内,见晏析进来,弘释起身,「阿弥陀佛。」
  每个月的农历二十这一天,只要晏析人在京市,就一定会来声空寺拜访弘释大师。
  这个习惯,他保持了五年。
  只是这一次,他选择了深夜造访。
  「让大师久等了。」晏析在梨木小几前跪坐下,桌上已经煮好了茶水,晏析轻抿了一口,苦涩入喉,却又带了几分回甘。
  「晏施主今日所为何来?」
  「不为何来,只是习惯。」
  佛堂寂静,烛火冥冥,弘释看着晏析,沉默片刻,又道:「施主所求的,看来是求到了。」
  晏析微微牵了下唇,「多谢大师这些年的指点。」
  五年前,晏析陪林以柠一起来声空寺求平安符。
  彼时,弘释大师问他,可有所求,晏析说:无所求,想求的,已经求到了。
  弘释那时看向他,少年人心高气傲,他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后来和林以柠分开,晏析又独自来过一次声空寺,弘释这一次,又问了他相同的问题——施主可有所求。
  晏析也给了相同的回答——无所求。
  那时林以柠已经回到了苏市,他们之间也彻底没了关系。
  所爱隔山海,便也真的是无所求。
  弘释说他执念太重,又不肯直面本心,彼时晏析笑得惨淡。
  弘释将他引至大殿,「施主,求一个平安符吧。」
  晏析想起当时林以柠跪在三世佛前,虔诚祈求的样子。
  她给他求了一道平安符,那道平安符真的佑他平安无虞。
  晏析看着宝相庄严的三世佛——三世诸佛,现在、过去、未来,娑婆世界,极乐世界,净琉璃世界。
  男人唇角勾起笑,眸光清冷却虔诚。
  「那就求她此生无病无灾,无忧无怖,一生平安顺遂。」
  之后的每个月,晏析都会来声空寺。有时候听弘释讲禅,有时候抄录经书,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一待便是一整天。
  但每个月,他都会求一道平安符。
  所求的内容也都一模一样。
  后堂的窗子支开,有夜风吹进来,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施主往后不用来了。」
  晏析笑笑,「大师何必急着赶我。我所求,亦是此生所求,不会半途而废。」
  弘释摇头,「执念太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晏析轻笑出声。
  他这人肆意惯了,这些年虽然已经收敛了许多,但骨子里那点顽劣本性到底还是在的。
  「大师您都谈情之一字了,我又怕什么情深不寿。」
  弘释微怔,旋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晏析也微微附身回礼。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我去前殿求平安符。」
  晏析喝完最后一盏茶,起身。
  他迈出后堂的一瞬,听到了弘释沉沉而苍老的声音。
  「恭喜施主,得偿所愿。」
  晏析笑笑。
  弘释是出家人,早已不沾红尘事,却和他道了这声恭喜。
  「谢谢大师。」晏析轻声开口,大步走向了前殿。
  江照还等在殿前。
  晏析取了香,阖上眼,虔诚祈求。
  古寺寂静,又逢深夜,除了前殿燃著烛火,四周皆是一片深寂。
  偶有风吹过,穿堂而入,带起寒凉。
  东方既白时,晏析依然跪在佛前。
  江照走近,在他耳边低语,「晏总,结束了。」
  晏析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底一片清明。
  他起身,却因为跪的太久,膝盖发麻,还好江照及时扶了他一把。
  「晏总,那接下来……」
  晏析理了理西装的下摆,「接下来……」
  他微顿,「我先回家。」
  林以柠还在等他回来。
  *
  一大早,林以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晏析依然没有回复,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以柠退出微信,再看屏幕,就收到了新闻app的晨间推送——京市南郊苍鸣山发生交通事故,一车坠入深谷。
  苍鸣山,声空寺。
  林以柠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她点开照片,一辆黑色的轿车跌入悬谷,压垮了嶙峋的枯枝,挂在半山腰上。
  用手指将照片放大,林以柠看到了蓝底的车牌号,还有从车窗里伸出来的半截手臂。
  心尖狠狠一跳。
  林以柠又定睛去看车牌号。
  格外的眼熟的一串数字,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脑海中无端跳入几年前海市的那场车祸——男子醉驾致1死3伤。
  时隔很久,林以柠才知道,晏析也经历了那场车祸。
  不安的情绪在放大,林以柠安慰自己,是她太敏感了。她点开通讯列表,想给晏析回个电话,指尖却都在微微发抖。
  那个车牌号太熟悉了……
  不会的,晏析人现在应该在飞机上才对。
  思绪烦乱,手机却忽的响起,林以柠被惊了一跳,乌黑的眸子里照出空洞。
  屏幕上显示著「晏析」两个字,她忙不迭地按下接通键,嗓子里发堵,微哽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听筒里便响起沉而熟悉的男声。
  「林以柠,开门。」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晚点还有一更,十一点以后叭
 
 
第069章 
  门一打开, 林以柠看到站在门外的晏析,直接将人抱住,「你吓死我了!」
  她声音里带著哑,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晏析在声空寺的大殿里跪了太久, 被林以柠这么一撞,人直直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稳稳将林以柠接住。
  下巴抵在林以柠的发顶,鼻息间是熟悉的柠檬馨香, 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方才敲了几遍门, 都没人来开,晏析心里已经开始生出些不好的想法。
  还好,没事。
  晏析开口, 声音又哑又涩,「以后不会了。」
  他人有些憔悴, 黑白分明的眼底布了浅浅的血丝, 林以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一想到那辆被撞毁坠崖的车子, 她就心惊肉跳。
  直觉告诉林以柠,刚刚过去的一夜, 一定发生了让她无法想像的事。
  林以柠没有追问, 将晏析领到沙发边, 又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去做早饭。」
  她刚要转身, 手腕却被晏析拉住, 林以柠想要挣脱, 晏析却蓦地从沙发上起身, 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生气了?」
  林以柠抿著唇不说话。
  「真的生气了?」晏析放软了语气,「我道歉,这一次,是我的错。」
  林以柠依旧沉默。
  她不是生气,而是有些后怕。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什么叫和我没有关系?!」林以柠的声线倏而拔高,晏析这句解释几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
  「如果你真的出事了,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还是你觉得,有些事,你可以背着我用命去博,回头再哄哄我就好了?」
  林以柠咽下嗓子里的艰涩。
  方才看到那张车子坠崖的照片,她整个大脑都有一瞬的空白。
  原来,真的不是她胡思乱想。
  「对不起。」
  「不接受。」
  林以柠吸吸鼻子,眼圈也越来越红。晏析试著去拉她的手,林以柠却错开。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都冷静一下……唔……」
  唇被堵上,林以柠理智的思考被尽数吞没。她用力挣扎,可晏析的手臂却紧紧将她禁锢住,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
  「嘶——」
  唇上沾染了血锈味,晏析轻嘶了声,林以柠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她一双乌亮的眸子水汪汪的,眼眶一圈却染了红。
  看着晏析嘴角渗出的小血珠,林以柠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下口太重了。
  视线相接,晏析眼底却氤氲出伶仃笑意。
  「牙齿还挺锋利。」
  「……」林以柠偏过头,鼻尖微红,不去看晏析的眼睛。
  「咬一口可以解气吗?」晏析贴近她的耳朵,唇角微勾,轻声问。
  「如果不行,我再让你咬,想咬哪儿都行,咬到不生气为止——嘶——」
  林以柠当真咬上晏析的肩膀,隔了薄薄的衬衫布料,齿尖几乎要没入肌理。
  听见晏析闷哼了声,林以柠才松了口。
  没有出血,但衬衫的布料肉眼可见的被咬了几个小点,下面的皮肤上一定有齿痕的血印子。
  「不气了?」晏析笑看着她。
  林以柠瞳仁里沾著水光,定定看着他。
  「那让我亲一会儿。」
  低涩的嗓音。
  晏析抬手,手指穿过林以柠的长发,覆在脑后,轻轻的揉着。
  温凉重新封上,带著淡淡的血腥味,悉数送入了林以柠的口腔。像是劫后余生的两个人,只能通过最原始的皮肤相触,去缓解,去表达,去倾诉。
  一路从客厅到卧室,亲吻流连。
  「别咬,疼。」林以柠小声出声提醒,声音软的一塌糊涂。
  两人双双跌进柔软,枕头上林以柠的手机屏幕却蓦地亮起。
  齐衍:【柠柠,我下周要来一趟京市,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极其刺眼的两个字,清晰无比的落入晏析的眼中。
  「嗯……」林以柠昏昏沉沉,半睁开眼睛,却见晏析偏著头,视线落在了她的手机上。
  「怎么了?」她开口,声音又软又哑。
  「没事。」晏析深吸了口气,又像存了报复心理似的,咬了她一下。
  林以柠的眼中瞬间涌上水光。
  「我去洗个脸。」晏析起身。
  林以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缓缓地眨了下眼,却见晏析已经转身往洗手间走去。她撑着手臂起来,拢了拢睡衣的领口,捞过手机,看到了齐衍的消息。
  晏析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便见林以柠坐在床头,唇角弯著笑,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著。
  她眼中漾著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格外好看。
  发完消息,林以柠转头,下意识的往晏析身下扫了眼。
  她是断然问不出「还要不要继续」这样的话。莹白的脸颊上还泛著红,林以柠起身,「那个……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已经八点钟了。
  「方便吗?我想先睡一会儿。」
  「啊?哦,方便啊。」林以柠让开床边的位置,晏析却径直往客厅走去。
  「哎?你不是要睡觉?」
  晏析的脚步微顿,转头看她。
  「睡觉难道不应该在床上睡吗?」林以柠走过来,拉住晏析的手,「沙发那么小,你怎么睡?」
  女孩子的指尖柔软,像捏上了心尖。
  林以柠把晏析拉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见晏析脸色不太好,林以柠才带了几分训教的问道:「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怕了?」
  她将晏析的这种反应,理解为后怕。
  林以柠倾身,圈上晏析的肩膀,声线温软,「所以,我也会害怕,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晏析声音微哽,「好。」
  「那你睡吧。」林以柠松开他,唇角扬起笑,「我和老师请个假,今天在家陪你。」
  林以柠正要起身,手指又被晏析捉住。
  「你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以柠唇角弯著笑,「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很愿意听。」
  「嗯,我告诉你,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
  「好。」
  林以柠乖顺地坐下,任由晏析将她揽在身边。
  冬日清早的阳光从玻璃照进来,天空湛蓝如洗。
  「你还记得赵意浓和你说得那场车祸吗?」
  林以柠枕在晏析的臂弯里,手指倏然收紧,「和晏楠有关系?」
  「嗯。我一直以为……应该说整个晏家都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其实,不然。
  这次去海市出差,晏析参加了一场私人酒会,期间有人过来攀谈,引荐了一位海市的科技新贵。
  晏析对这个人,印象太深了。
  那一年,醉驾还没入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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