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成熟的男性荷尔蒙,和年轻的蓬勃张力,仿佛有实质般地在他周身流淌。
云安脸上平静无澜地别开了眼。
“你在阳台晒的东西太占位置了。”凌昼扬压根没有一丁点吐槽完被当事人听到的尴尬,反而还格外理直气壮,“快挪开,我要晒衣服。”
云安:“嗯。”傍晚了太阳下山了,她索性直接把床单枕套直接取下来,抱回床上。
见云安抱着对折后有“他”单薄的身板那样大团的布料,凌昼扬心里有些好笑:这个病秧子真瘦小。
然后是鄙夷:感觉他更加娘了。
枕头边的手机发出一声“咻”,伴随着振动。
凌昼扬扯了条洁净的干毛巾,搭在头顶,单手随意擦拭湿漉漉的短发,另一手抓起手机查看新通知。
看了一会儿推送的关注的球赛新闻,凌昼扬自然而然地坐在最近的椅子上。
“凌昼扬同学。”停顿在床梯上的云安。
凌昼扬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页面,“干什么?”
“你能不能,”云安的语气礼貌得无可指摘,“把上衣穿上?”
凌昼扬想都没想就回了句:“不能。”
云安:“那你能不能去坐自己的位置?”
凌昼扬:“?”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坐的这张椅子现在有主了。
“坐一下椅子都不允许?”凌昼扬站起来了,嘴上不认怂,“这么小气。”
云安不想和他吵,专注地铺床单、套枕头。
这天晚上,凌昼扬依旧没有回寝室休息。
所幸云安的妈妈在中午时来学校送饭,云安通过和她的肢体接触,得到1点健康值用于抵消这天的消耗。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凌昼扬同样没有回寝室睡。
住校的学生如果没有请假条,在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门——凌昼扬这样不守规矩的人除外——云安在学校度过了第一个星期,每天晚上“独守空房”。
星期六,结束上午的课,云安背着单肩包回到家。母亲云清清已经做好了午饭。
“在学校住得习惯吗?”云清清夹了一块鱼肚嫩肉到云安的碗里。
云安咽下口中的食物,“挺习惯的。”
“和室友相处得好吗?”这不是云清清第一次问了,给女儿送饭的时候也问过。
云安:“还行。这几天他们都没住寝室。”
云清清微拧着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掩不住担忧地说:“他们迟早会住寝室,你一个女……和男生住在一起,我总觉得不放心。”
“我会小心不让他们发现。”云安喝了一口冬瓜排骨汤,心说,她倒是希望凌昼扬快点回寝室住。
云清清:“在家住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住学校呢?”
自称名为“长命百岁”的系统三令五申,不许云安向任何人透露它的存在,云安不能告诉云清清有关系统、健康值的一星半点信息。
“快进入高三了,我认为住校更有学习的氛围。”云安只能扯其它方面的借口。
云清清柔声:“先不说你住进男生寝室不合适,单就说你的身体,随时可能头疼脑热不舒服……”
“如果出现不舒服的情况,我会去找校医。妈妈,你知道的,我们学校的校医原先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她的水平是公认的不错。”
云安接着说:“如果校医看不好,我会去医院的。我带着手机。有什么事,都能联系你或者医生呀。”
云清清见女儿态度坚定,再加上之前确实是答应了让她住校,出尔反尔不好,就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不再劝阻。
母女两人吃完午饭,云安自觉地帮妈妈收拾、清洗餐具。
“不用你来,快去沙发坐着休息。”云清清惯来心疼女儿,怕她累着。
云安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周就这两天能做家务,你就让我洗吧。”
毕竟妈妈每天长时间工作赚钱也不容易。
云安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云安从来没听妈妈或妈妈的几个亲友提到过她的父亲,记忆里也找不到“爸爸”的半点痕迹。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云安可以说是和云清清相依为命。
十二点半,云安喝过日常要服用的温补调理中药。云清清从房间里取来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小圆丸,连同温水递给云安。
“到三个月了?”云安吞下圆丸,随口一问。
“差四天。”云清清柔美的眼眸里含着些无奈,“你的声音听起来偏女孩子了,所以得提前吃。”
女扮男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云安除了要做穿男装、理短发这些比较表面的功夫,还必须掩盖女性特征,比如裹胸、变声等。
云安每三个月吃一次这种褐色的小圆丸,为的就是把声线变粗,更像男音,同时让喉结凸出——即便如此,她的喉结还是不如普通男生明显。
星期一晚上,云安按通知去参加学习委员会议,没能上后两节晚自修。
散会后她直接回了寝室,洗漱换衣,卧床闭眼。
快沉入黑甜乡的阶段,隐约听到有声响,砰砰几下,过一会儿,又砰砰几下。
云安挣扎着醒神。
砰砰。原来是有人在敲寝室门。
凌昼扬回寝室了?
云安快速整理好睡衣,下床走向门边。出于安全考量,她先问了一句:“是谁?”
“我,凌昼扬。开门。”门外人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
云安拉开插销,打开寝室门。
“没事你锁什么门,敲半天不开。”凌昼扬边走进来边抱怨。
云安往旁边让,“我以为你又不回寝室休息。夜里开着门不安全。”
凌昼扬反手关上寝室门,走廊的灯光和月光阻隔在外。他打了个哈欠,点亮手机电筒光,顺便按开空调。
“你一个男的,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学校规定晚休要锁门。”
凌昼扬身边没有哪个朋友这么循规蹈矩,冷不丁听到这样新鲜的回答,被噎了一下。
他非要找回场子:“操,你是老古板吗?”
云安没理会这句在她听来没什么意义的话,重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十多分钟后,凌昼扬也上了他自己的床,关掉了手机电筒灯光。
云安在黑夜中翻了个身,睁着眼,手指捏攥着被角。
凌昼扬总算是回411过夜了。她今晚必须要把握机会行动。
云安现在完全不困,只等着凌昼扬入睡,然后动手去触碰他的肌体。
默默数了六百五十四个数,云安发现凌昼扬那边有一会儿没动作了,他的呼吸声在满室的静谧中听起来匀长规律。
可以行动了。
云安掀开夏凉被,挪向床尾,轻缓地踩到她的床和凌昼扬的床之间的床梯上。
要触碰他的哪里呢?
借着窗外渗进的些许光,瞳孔逐渐适应夜色的云安,看到凌昼扬随性伸展的大长腿。
……并不太想碰他的腿或脚。云安默然地走下床梯,思索了半分钟,走到他的床头边上。
孚顶高中寝室的床不算太高,床板大约到云安的下巴尖处。凌昼扬的床没有床帘、蚊帐,她不用踮脚都能看到他的睡脸。
凌昼扬的上半身搭盖了薄被,肩膀、手等部位都遮住了。露出来的地方只有脸、脖子和一小片锁骨。
云安忽然有点紧张。
趁别人睡着,触摸别人,这是怎么想怎么不道德的事情,这是流氓的事情……
可,她的健康值太低了,她不想错失机会,不想这副躯体再这么没用,她渴望无病无痛,渴望像普通人一样健康。
云安咬着下唇,屏住呼吸,慢慢地抬起手,食指指尖渐渐靠近凌昼扬的颈侧。
碰到了。
——几乎是同一秒,凌昼扬睁开了眼,刷地转头,厉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第005章
凌昼扬今晚去市体育中心游了两个多小时的泳,四肢有点累,精神倒是还好,躺到榻上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有极浅的睡意。
之后他听见一些窸窣声,大概知道他的新室友下床了。
这病秧子大晚上不睡觉,搞什么呢?凌昼扬的腹诽也只是一掠而过。“他”搞什么他可懒得关心,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在静谧里变得灵敏的听力和第六感告诉凌昼扬,云安走到了自己的床头边。他的心里升起兴味的警惕,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不变,有意伪装处于入睡状态。
幽淡的香若有似无地袭近。
接着,有什么温凉的东西触上他颈侧的一小块皮肤。
凌昼扬头皮倏然一麻,整条脊椎仿佛被羽毛一划而过。他立即掀开眼皮,准确地一把抓住始作俑者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
这个病秧子竟然大半夜偷偷来袭击他?!
肯定是因为他当面让病秧子搬出寝室,病秧子对他怀恨在心,吵架吵不过,打架打不过,正面刚不过,鬼鬼祟祟地搞偷袭这一套。当真是和他的“好堂哥”凌斩棘一样恶心。
一瞬间,凌昼扬脑补出了整个逻辑链。
他打开手机的电筒灯光,照向“图谋不轨”的云安。
灯光骤然打过来,云安不适应地闭上眼别开脸,“不要直射我的眼睛。”同时脑海里在迅速地编撰借口。
“我刚才是想拿空调遥控器,温度设置得太低……”
“拿遥控器需要摸我脖子吗?”凌昼扬呵了一声,晃了晃扣留的云安的手。
“你把遥控器放在枕头附近,我看不清,就不小心碰到了。”云安对上凌昼扬的逼视,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安的五官没有一处线条是锐利的走势,长相没有攻击性、柔和无害,特别是一双由于灯光照射而泛着泪光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惶惶然,看起来更显得诚恳纯良。
“……”平时凌昼扬并不是缺乏判断力的人,偏偏,现在却很难去怀疑云安说了谎。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来碰我,别怪我直接揍你。”凌昼扬撂了句狠话,放开云安的手。
为了让理由更真实可信,云安没急着走,手心朝上,“给我遥控器。”
“二十二度还冷啊?”凌昼扬侧躺着,手肘支在下颌,“你体这么虚吗?冷不会盖被子吗?”
云安静静地看向凌昼扬覆在上半身的薄被。
凌昼扬低头,也看见了身上的被子,空气有一刹那的尴尬,“……我这是睡着后不小心扯了过来。”赶紧将薄被用力挥到一边。
“麻烦把温度调到二十六度。”云安长翘的睫毛在鼻侧落下晃动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