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吴漾
时间:2022-06-21 07:05:32

  她梗着脖子,态度和语气一如既往,又吊又冷,无所畏惧:“在服务区被人偷走了,连车钥匙一块被偷了。我也想骂人呢。”
  萧时光噎了两秒。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倒霉不足以掩饰她的过错,也不是她长时间不联系家人、让所有人为她担惊受怕的借口。
  于是更凶:“那长嘴了吗,不知道借个手机?你哪怕不联系我,你联系薛宴也行。不想借别人的手机,你借姗姗姐的也行。但你他娘的,刚才还是我给薛宴打了个电话,他才知道你是安全的。你心是铁做的?”
  就在萧时光以为她会认识到错误,脾气软下来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姑娘更加顽固不化且心安理得地说:“我打不了电话。”
  萧时光觉得匪夷所思:“你说啥??”
  “我说我打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到了,她眼眶渐渐变红,只是嗓音依旧生冷,如裹凛冽冬风,“我记不住家里人的电话,也记不住你的。”
  她说完就别过脸去,手背抹去刮过脸颊残留其上的雪片,转身就想回网吧。
  萧时光又把她扯回来,带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栽地上。
  他赶紧扶了一把,但在她抬头时,却还是把关心都隐去,发出几声嘲讽的冷笑:“明白了,你们这种有钱人不用自己记号码,家里是有专门的管家和秘书替你们记着对吧?但我劝你收收你大小姐的姿态,纾尊绛贵稍微记一记身边人的联系方式,不然像今天,手机丢了就谁也找不到,大家跟着你一块儿抓瞎。”
  她再次把手从他身上拿开,像是压根儿没听到他说什么,又往电子厂里面走:“我的饺子要凉了。”
  至此,萧时光的耐心已经被全部耗尽。
  他没再做任何拉扯的动作,直接走到她身前把她挡住,掏出手机敲下一行数字放在她眼前:“现在,把我的号码记住。”
  她出乎意料的固执,像是跟他杠上了:“我不想记。”
  他才不管她想不想,靠她更近,把她整个人笼在阴影之中,念着那行数字给她听:“180XXXX5028。”
  “我说了不记。”
  “180XXXX5028,”他转了转脖颈,在脊椎疲劳产生的咔咔响声中,像严苛的家长漠视孩子的张狂乖戾,露出轻蔑又变态的笑,“记不住就别吃饭了,咱俩就在这里耗一宿。”
  “……”
  “180XXXX5028。”
  “……”
  “180XXXX5028。”
  就这么念了10分钟,三四十遍,一声凉飕飕的笑从萧时光的唇角溢出来,混入北方冬夜越来越凌乱凄迷的雪雾中:“记住了吗,背一遍给我听听。”
  她眼底铺了浓而满的鲜红,耳朵被风雪刮成绯色。
  “还记不住?”
  女生终于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十秒钟后,嘴唇动了动,带着肉眼可见的憋屈,完整而准确地念出来:“180XXXX5028。”
  “呵,大小姐这不是还有脑子,”他嘲弄着把路让开,摸出火机把烟点上,“你去吃饭吧。”
  说完便不再看她,提步往大门外走。
  他真的需要在外面缓一缓,冷静一下,才能保证接下来直到她离开长沛的这段时间里,能客气温柔地对待这位姑娘。
  但是身后的人没有听话地回去吃饺子,反而站在原地对他说:“你应该已经知道陶迆了对吧?她死之后快三年,薛宴特别不舍得,但还是把她的电话注销了。”
  他心被扯了一下,驻足回头。
  她继续说:“因为我特别执着,一直在打。而薛宴听到电话声响,就觉得难过。注销后,我就谁的电话号码都不记了。是故意不去记别人的号码,尤其是喜欢的人的。主要是我这人有时候会比较偏执,记住号码的话我就会忍不住一直打,一直打。”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声音照旧是淡而轻的。
  像一点隐晦的残絮,飘摇着,游离着,居无定所,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在奔赴混沌,直至醒目的花花万物把它彻底湮灭。
  长长一截烟灰混着点点火星掉落,砸入雪窝,烫出一层浑浊的气泡。
  萧时光有点恍惚自己方才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好半晌后仍然没有理出头绪,便说:“你可以记住我的,我这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你是死不了,但你能保证不跟我分手吗?”女生裹紧羽绒服,提了提唇角,好像在笑,“等到了某一天你不想见我了,我却记着你的电话一直给你打,一直烦你。那时候你就会后悔今天晚上逼我了。”
  这并不是个很好聊的话题。
  他朝她走来,语气不好不坏,但比最初却好了很多:“怎么这时候来长沛啊?有要紧事?”
  她:“我应该说什么理由,你才觉得我不是胡闹呢?”
  “你实话实说,”看她被烟雾呛得蹙眉,他扔掉烟卷,用鞋底碾碎,“我尽量不那样以为。”
  “想你了,想见你,”她掀起眼睑,长而软的睫毛在风中明显地颤动,但眸子里却不见半分怯弱,反胆大妄为充满挑衅,“这理由行吗?”
  行吗?
  不行。
  想他不会打个电话,视个频?
  非得一个人开车,大半夜的到长沛?
  他又有点生气了,忍不住戳了戳齿背,哂笑:“你这么迫切地过来,我他妈还以为你想睡/我。”
  “你以为的没错。”
  “……??”
  她双手抄兜,扬起眉峰:“天寒地冻,我又是丢手机又是丢钥匙,好不容易打到顺风车到了长沛。我不能白来一趟。”
  作者有话说:
  今天3500,明后天会继续更11500.
  大家元旦快乐,2022健康快乐,诸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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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怂了
  有些人面色冷静, 口齿伶俐,思想放纵,但内心慌得不行。
  此刻的陶尔就是这种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气之下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等她彻底清醒的时候, 已经归还了羽绒服、完成了和姗姗姐的告别、坐上了萧时光开来的那辆复古到临近报废的桑塔纳,经过三十多分钟的路程,到了高楼林立、灯火明亮的长沛新城区。
  面前高楼的最顶层,矗立着简约大气的广告牌:凯宾斯酒店。
  车刚停下,大堂里的服务人员就跑出来接待:“先生, 女士,欢迎光临, 除夕快乐!先生, 我来帮您停车。”
  陶尔心里已经够纠结了, 犹豫着要不要坦白, 说刚才是耍嘴/炮的, 根本没想跟他这样那样。
  但身旁这男的已经俯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 还趁机凑到她唇边,压下眼睑纵观她的窘迫,挑衅地问她:“怂了?”
  是知道他故意这样讲的。
  但陶尔还是跳进了这个陷阱。
  她唇角抽了抽, 直接凑上去, 当着服务生的面亲上他的双唇, 辗转了几个来回还咬了一口,而后撅住他的眼眸:“怂吗?”
  萧时光微怔后, 细密的睫毛缓缓垂下,眼底淌过一丝笑意:“还行。”
  跟他下车, 在短短几十米的路中思前想后, 然后开口:“但我身份证还在服务区, 锁在车里了我拿不出来。”
  “那真巧了,我们这种小地方管得不严,一张就够了。”
  “……是吗,这样最好了,本来就是住一间房的,没必要两张吧。”
  “嗯,对。”
  “不过我现在身上没钱,这酒店五星级吧,今晚又是除夕,开/房的话你钱够吗?”
  “虽然睡/我应该是你出钱,但看在你大老远来长沛的份上,这个房费我就请了。”
  “我谢谢你。”
  接下来,就在你来我往的阴阳怪气中,跟着眼前的男生办了入住手续,拿到了房卡,上楼进了同一间套房。
  门关上。
  尚未开灯的房间里却不算黑,有月光从整面的落地窗投射进来,银辉在厚软的地毯上洒下一半。
  两个人未被月光补全的暗影中对视着彼此,陶尔觉得萧时光的目光很具压迫性,但姿态却是松弛慵懒的,斜斜地靠在门上,像是擎等着她脱衣裳进入正题般——
  这么一想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人幼稚起来,会做一些不敢做的举动,以此证明自己的无所畏惧,所以她心一横,就在萧时光的注视下抓住毛衣衣摆从头顶脱下来。
  正准备脱秋衣的时候,面前这男的已经掏出烟盒,边往阳台走边道:“你先去洗澡吧。我抽根烟。”
  陶尔继续逞能,想到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慌乱,就洗得特快。
  完事儿出来看他还在阳台对着玻璃吞云吐雾,就轻哂着朝他走去:“萧时光,你是不是怂了?”
  他闻声把烟按灭,没有再点新的。
  抄着裤兜转过身来,伸着长腿靠在玻璃上。陶尔突然有点恐高,想提醒他别倚在落地窗上,要是玻璃不结实,他会掉下去。
  但眼前这男的瞧不出丁点儿恐惧,反而像个狂妄的败类,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气,将她裹在身上的浴袍和露在外面的小腿打量了好几遭。
  他提起眉梢,带动精致妩媚的凤眼上挑:“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陶尔一愣:“你是不是怂了?”
  他轻拢过额前的碎发,一路向后抚至后颈,唇角绽开饱满又艳丽的笑,但看着有那么点自嘲的味道。
  “对啊,我怂了。”他说。
  *
  在他说完怂了的时候,萧时光清晰地看到小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
  她好像还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扬起小脸,像是猜透了他,得意洋洋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敢。”
  确实还是个小姑娘。
  即便没有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小公主那样,生活得顺风顺水、快乐无忧,保持着烂漫的性情,到了20岁还天真清透得如白纸一张。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呢,在也体会过来自妈妈、哥哥耐心细致的呵护,接受过昂贵优质的教育,经历过高尚品德的熏陶,所以她至今还没有充分认识到复杂多变的人性,没有领略过低俗恶劣的伤害。
  所以她不知道,带着潮湿的头发、顶着酡红的脸颊、光着双脚和小腿在一个成年男性眼前,是会让一个成年男人起/反应的。
  所以她才会真的相信他怂了这种鬼话,并且沾沾自喜,摆出傲娇的小表情:“呵,那会儿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是不是根本不行?”
  倒也有些小聪明在,怕继续揶揄下去会刺激到他,所以说完这个就赶紧补道:“我困了,先去卧室睡了。”
  “嗯。”
  看着她白嫩的小脚丫一跳一跳地走入卧室,莹润手指探出来,谨慎地把卧室门关上,好像又想起什么,探出脑袋来跟他说:“床很大,你不用睡沙发。”
  “嗯。”
  她没把门合上,特意留下了个窄小的缝。
  萧时光又抽了两根烟,但还是觉得身上有火来回乱窜,让他烦躁得要命。
  到浴室本想着冲个冷水澡缓缓,谁知开门就看见她扔在在盥洗台的衣裳:牛仔裤,羊毛衫,贴身的保暖衣裤……以及内/裤和小/吊/带。
  他没忍住,当场骂了一句“操”。
  在原地傻站了好一阵子,最后认栽地叹了口气,开始给她洗衣裳,虽然有洗衣机,但他觉得不太干净就没用。
  而后想起来一些别的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这个小姑娘洗衣裳了。当年她初到长沛,正好赶上月/经/初/潮,血把她唯一的白裙子弄脏,他耐着性子搓到天快亮,才把血迹给洗掉。
  幸好是白裙子,这要是带颜色的,早就搓掉色了。
  当时烦躁得要命,但却没觉得难为情,而且一点儿龌龊心思都没有,甚至有点烦她。尤其是把裙子晾窗外,回头看见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恨不得把人从床上揪起来扔出去。
  今夜好像完全不一样。
  洗衣服的整个过程他从里到外的不舒坦,心里跌跌撞撞,毛毛躁躁,悸动和烦闷牵连着某处一波接一波地外溢。
  就好像,有羽毛撩拨着他的心脏,嘘得他很痒,但又莫名其妙受/虐/上/瘾般,不想让羽毛离开。
  直至开始洗她的牛仔裤,看到溅在裤腿上的泥点,萧时光才逐渐冷静下来。并且开始思考一些很要紧的问题,比如:她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是怎么从高速服务区打到顺风车到了长沛。
  并且还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今晚初见时那件羽绒外套是姗姗姐的,那她的外套到哪儿去了?
  这套房里的家电配置不错,还有烘干机,他先把机子启动,高温自消毒了十来分钟,把刚洗的衣服放进去。
  走进卧室,想找她问清楚方才想到的问题,却发现这姑娘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照例睡得很香,翻身的时候还踢被子。好像房间里的暖气热,在梦里嘟囔了好几句,最后把小爪子从袖子里伸出来,一拉一抻,浴袍就从肩上掉下来大半。
  操。
  衣裳果然都脱在浴室了,里面啥也没穿。
  不知道是对他的品德充分信任,还是压根没拿他当个身体健康的、会有需求的男人看。
  但凡他下作一点儿,无耻一点儿,今晚她也不可能躺在两米大床的另一侧,睡得安然坦荡、毫无防备,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还哼哼唧唧,往他怀里钻,说渴了,想喝酒。
  他根本没睡着,躺那里整个人都有点麻木。
  听到前半句,他手都伸到床头柜的水杯上了,接过后半句入耳,他直接被气笑:“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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