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一紧张,将江厌裤脚抓皱了一大半,露出底部小半截漂亮的跟腱在空气中,而她俯身蹲在他脚边,姿态极其不雅。
亮白灯光一照,原先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物品全都一览无余,也包括她现在略微狼狈的样子。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落在她身上,周晚意的脸仿佛刚刚烧开的滚烫热水,温度高的吓人。
周晚意下意识地松开江厌裤腿,用头发挡脸试图遮盖住脸红的痕迹,低头回避江厌的目光。
裤脚被松开,裸/露在外的后跟腱有了遮盖,男人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直到江厌落在头顶的目光移开,周晚意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心脏才算是真正落回到了胸腔内。
她强装镇定,飞速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捡起。
车子到达冬临路时,窗外下起了朦胧细雨。
彼时是晚上十点,巷子里只亮了一盏路灯,夏风携着毛毛雨袭来,丝丝凉意渗入骨髓。
周晚意没带伞,正当打算开车门冲进雨帘时,一柄黑色的长伞从身侧递了过来。
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措,而后顺着伞身往后看,看到捏在伞柄上的一双修长的手指。
可能是他常年做手术需要刷手消毒的原因,他手的颜色要比身体其他部位再稍微白一些,骨节分明且有力度,指尖却是微微泛粉,与纯黑色的雨伞同时出现时,对比度极其强烈。
“撑伞。”男人的半张脸隐匿在暗色里,言简意赅道。
“谢谢。”
周晚意以为俩人会共撑一把伞的,心里的小窃喜苗头还没冒头出来,就被男人重新侧下身子去收纳柜里探找雨伞的行为给无情地浇灭掉了。
黑色奔驰在夜里停稳,冷风瑟瑟,街上没什么行人。
江厌将刚找到的伞撑开,率先走入雨中。
似乎他,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周晚意飞速地伸手摸出一只新款的细长口红塞进他椅背后面的空隙里。
不过几秒的时间,额头竟有了细汗。
但没办法,她必须得为下次见面再制造出一个机会。
前排的代驾一脸认真地观察着路面情况,倒是陆星白,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脸好笑地望过来。
周晚意回望过去,只是眼里多了分警告,“多谢陆医生了。”
“你慢走啊……”
他话还没说完,周晚意就撑开雨伞下了车。
江厌已经在外面等她好久了,昏暗的路灯投下来,落在他纯黑色的伞顶。
朦胧细雨模糊了视线,周晚意只能看见他隐在伞下的大半个身子,和挺得笔直的背脊。
男人光是这么站着,就已经很让她心动了。
“自己可以走吗?”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低缓醇厚的大提琴,从唇边缓缓溢出。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周晚意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变得又软又顿。
“不能,”她厚着脸皮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迷离的醉色,“我头还是好晕。”
其实周晚意酒量不错,从一开始就没有喝醉过。
“要不江医生你和我同撑一把伞吧?”她小步上前,微微抬眸,试探性地问他。
周晚意今晚出门时喷了点香水,与酒气混在一起向江厌拢来,引得他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
她无奈地站住脚跟,不再上前。
望着黑漆漆不断往下落雨珠子的天边,她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雨下大了,巷子里的路不太好走……我怕摔倒。”
雨珠砸在纯黑色的伞面,风势渐大,在周晚意险些支撑不住之际,一段修长的指节攀上伞柄,微微一用力,将伞一把扶正过来。
沉沉阴雨里,他的声音如同突然散落的玉珠一般,缓缓砸落在周晚意的耳膜。
他说:“好。”
周晚意侧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很浅地勾了下唇。
两人走进巷子里,江厌话少,周晚意为了避免气氛过分尴尬,一路上说了不少在工作中所遇到的趣事。
江厌一直沉默着侧耳听,并没有发表意见。
小巷悠长,青砖黛瓦,古韵极浓。
周晚意笑着解释:“再走差不多五百米出巷口第一户,就是我家。”
昏黄的路灯拖出两道长长的光影,影子看似相拥,真人却隔着很开的一段距离。
又过了好久。
一支新绿的茉莉花枝从墙角探出,周晚意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徽派小院,说:“那就是我家。”
男人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小院门口栽了两排山茶花树,枝叶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
两片深色铁艺栅栏围成一扇院门,往里望去是高高翘起的黑色屋檐和略有些年头,布了不少青苔的旧白墙。
从外面的装修就能看出来,这屋子主人是个极具雅致闲情的人。
周晚意见他盯着那两行山茶花出神,便放缓了声线同他说,“这些花都是去年我爸爸退休的时候种下的,当时叶子都枯萎了,我们全家一致以为养不活,惊喜的是一场秋雨下来,它竟奇迹般地发了芽。”
“第二年的早春,红山茶花就长满了枝头。”
红山茶花开放的时候,热烈又奔放,如同周晚意这个人,不遮不掩爱意浓烈。
似乎是有了酒精的加持,周晚意突然大胆起来。
“江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包厢里没机会问的问题。
“是喜欢如红山茶般热烈奔放的,还是和栀子花一般清丽乖巧的?”
江厌视线从山茶花树上移开,有些飘忽。
周晚意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去观察他的面部表情,然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丝较大的情绪波动。
男人敛眸低笑了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周晚意不禁有些失落。
半响过后,她又问:“江医生排斥我吗?”
周晚意家门口这盏路灯有点问题,一到深夜就忽明忽灭地闪起来,周晚意不止一次地被吓到过。
眼下,它就又突然灭了一次。
周晚意后背猛然一僵,揣着满身酒气往江厌身后躲,梗着脖子僵硬地说:“灯灭了。”
残风卷过落叶,临江这两天降雨温度下降的很严重,周晚意穿了件大露背吊带,站在风里忍不住牙齿打寒颤。
江厌目光飘回来,落到她光滑的肩头,又飞速移开,高大的身躯却没动分毫。
他替周晚意摁响门铃。
没多久,院子里灯光亮起,一个中年美妇人从屋内打伞走了出来。
“怎么又忘记带钥匙了?”黎秋知抱怨的话刚想说出口,就看到了与周晚意同撑一把伞的江厌。
愣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这是?”
她把院门打开,一双和周晚意有七分像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江厌,眸里尽是欣喜之色。
“阿姨好。”
江厌朝黎秋知微微颔首,然后礼貌后退一步:“我先告辞了。”
黎秋知把目光投向周晚意,却被她躲开,眼底兴奋的光一点一点地灭了下来。
略弯的木质伞柄被他重新放到周晚意手上。
指尖相触的瞬间,如同一只只细小的蚂蚁,慢慢地接触的表皮一路向上蔓延,直至大脑皮层的神经中枢,激得她醉意全部散去。
“再见。”
男人语气淡淡,说完这句话后,便毫不在意地抽身离开。
雨水啪嗒啪嗒地砸在黑色雨伞之上,周晚意倏然回头,看见他高瘦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重新闯入雨夜里。
院子里的灯光投射在她眼里,泛起一层浅浅的涟漪,眼底神志一片清明。
她想起来,刚才她问的问题江厌还没有回答。
他已经走出好远,颀长的身影在暗夜中略显萧索,周晚意下意识地冲着他的背影喊——
“江医生,明年春天要来我家看红山茶花吗?”
夜风又起,周晚意极为不舍地将目光收回,也不知道夜风有没有将她的话传到他耳边。
黎秋知没急着进去,一脸严肃地盘问周晚意:“什么情况?”
“就是您看的这个情况,”周晚意老实交代,只是嗓音里夹杂着很浓烈的失落情绪,“我在追他,只不过目前还没追到。”
“他是医生?”
“嗯。”
黎秋知叹了一口气,身子往边上侧了侧,“进来吧。”
—
周晚意洗漱完毕回房间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