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睡了么?”
他们在一起一年,霍城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十点钟就按时睡觉,他们聊天聊过零点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今天倒是挺反常。
沈余舟打字:“没有。”
霍城:“在干嘛?”
沈余舟:“在想一件事。”
和霍城在一起一个月时,霍城突然想过纪念日,她便赶忙穿好衣服,走出宿舍楼,去学校门口找他。当天晚上,吃完饭以后,霍城送了她一个乐高的城堡。
“拼了三天三夜呢。”霍城指着自己青紫的眼圈。
当时,沈余舟本来不打算接受礼物的。在她的概念里,收了就得还。但是这个礼物很用心,也耗费了霍城很多精力,所以她便收了。还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而愧疚了好一阵子。
所以当天回去宿舍,她就更新了手里的油画颜料,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给霍城临摹了一幅梵高的向日葵。
倒不是说一定要送一幅临摹的名画,只是因为霍城对向日葵有很深的执迷。
可是后续,她再没有听闻霍城提起那幅画。
本来半年时间过去,沈余舟都已经忘了。是今天,蒋燕荇提起画油画,霍城看向蒋燕荇时,那欣赏的目光,才让她想起来这件事。
好像,霍城从来不知道她会画画。尽管,送礼物的那天,她有提醒霍城,那幅画是她亲手画的。
过了好一会儿,霍城才回复她:“什么?”
沈余舟:“之前在一起一个月纪念日,你送了我一个礼物,你还记得么?”
霍城很快回复:“乐高城堡。”
沈余舟:“那你还记得,我送了你什么?”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更长,到沈余舟都困了,霍城才回复:“抱歉舟舟,这半年来我们交换的礼物有好几个,我想不起来了。”
沈余舟没有回。
……她实在觉得没什么可说。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床出发,然后带上手上的材料出发去面试。
刚走出宿舍楼,沈余舟就看见了霍城。大约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她的冷淡,霍城神色有些紧张。
“昨天没去接你是我不对,忘记你送了我什么礼物也很过分,我这就来给你赔罪了。”说着,霍城拿出一个小首饰盒,在沈余舟面前打开。
定睛看了两秒,沈余舟才看明白。
下午她就要去给蒋燕荇当《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模特,霍城大老远赶来,正好送了她一对珍珠耳环。
“提前预热一下生日礼物。”说完,霍城把首饰盒放到她手里,有些着急地看了眼手表,“那我先去我爸公司,等你忙完我们再说。”
说完,便开车走了。
看着盒子里的耳环,沈余舟觉得这两个人真有意思。好像是,她成了他们之间传递感情的工具。
感觉自己已经在原地怔了几分钟,沈余舟把盒子收起来,暂时不再多想霍城这件事,把注意力尽可能地投入到接下来的面试中。
跟上次面试相比,她多了一张奖学金证书,在肃南大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有关灾难报道的论文,还在肃南法治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
所以,对于今天的面试,她是有期待和信心的。
面试她的人和上次的不一样,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见她一路过来冻得脸色惨白,对方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沈余舟?你好,我叫苏时月。”
温柔姐姐手上拿着她的简历,耐心地:“做一个自我介绍吧,不要紧张。”
不是上次那个凶大叔,沈余舟的社恐没有发作,整体表现得还不错。甚至还在苏时月的引导下,把自己从不对外说的兴趣爱好也全都表达了。
“好厉害。”苏时月忍不住感慨,“你学业也很好,真的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了。”
“就是感觉你在我们部门,太屈才了。”
察觉到一丝危险,沈余舟赶忙站起身。
她很早之前就想做记者。
想在法律还没来得及照耀到的地方,为那些在痛苦中熬煎的人,带来一丝光亮。
所以,高考的三个平行志愿,她全是填的新闻专业。高中四年的学习也很刻苦,最后如愿考上了一志愿肃南大学的新闻系。
能到肃南报实习,将来留在这里,是她大学阶段的全部心愿。
“你别紧张。”苏时月有些抱歉地,“我太激动了,有些表错意。”
“不过你可能要先跟其他部门一起,剪剪视频,做一些辅助类的工作。”
“后面,等我这边的实习生转正手续办完,你就过来,你看怎么样?”
苏时月耐心而认真地问,沈余舟挺开心地答应了。
只要能做记者,她其实不太在意工资和岗位这些事情。
当天聊得很开心,沈余舟还蹭了苏时月一顿饭。
心情舒畅,沈余舟自然地打开微信,想要和霍城分享一下面试通过的事情,可是,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又想起那对珍珠耳环,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她便关掉了微信。
距离和蒋燕荇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沈余舟打车到了蒋燕荇家门口。
门打开时,蒋燕荇热情地欢迎她。
虽然不确定对方的画画水平怎么样,但是沈余舟看着她身上的围裙和画室里的装备,还是忍不住感慨对方看起来比她专业无数倍。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和看法,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模特。
她是在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才开始学习的油画。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和排遣难过。
现在,闻到油画颜料的味道,她就想起那个人。她不知道林江屿这些年在国外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确定他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以后,会有什么想法。
江小园有事,不能和他们一起。所以,她也不确定,今天晚上她和林江屿单独吃的那顿饭,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断断续续画了好几个小时,蒋燕荇才画完。
“舟舟你先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一会儿睡不着我再修一下。”
“好。”
画完以后,蒋燕荇就把画布盖上了。
沈余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颜料还没干。”
蒋燕荇脸上的笑容一滞:“没事,我知道怎么做。”
“嗯。”
左右也不是她的画,既然对方坚持,她也没必要再多说。
房间里摆着不少蒋燕荇的油画作品。画完她以后,蒋燕荇就随意地坐在一张画布前,画起了海上日出。
“我真的很喜欢画画。”蒋燕荇回头,笑着看她,“可惜身边没有人会,不然也能给我一些建议。”
“我可太想能赶快提升水平了。”
虽然沈余舟自认不算很会画画,但是对于一些基础水平上的知识,还是能提一些建议的。
“可是我画画时,就不会喜欢别人在一旁指指点点。”沈余舟坦诚地。
“啊?”蒋燕荇面露惊讶,“我倒是不会这样心胸狭窄,我喜欢任何真诚的建议。”
说完,又指着《海上日出》和《雪落远山》,面带笑意地:“舟舟,你难道会画画?那你能不能给我提些建议。”
沈余舟迟疑片刻:“真的?”
“真的。你尽管说来听听。”
“那好。”
“《雪落远山》,天空的颜色得加一些酞青蓝和少量青莲。”
“山体颜色再加些赭石。山体明度表达也不太好,白色太厚了,可以加点松节油。”
“《海上日出》的话,海面反射的阳光,可以用刮刀,效果会更好一些。”
“云边可以加一点柠檬黄,阳光的晕染感就体现出来了。”
“阳光照射的天空和海面可以用一些……”见蒋燕荇表情反馈逐渐迟缓,沈余舟转用通俗的话表述,“橙色和粉色。”
她有很认真和比较专业地指出问题,然后提供了比较有效的解决办法。没有夹带个人情绪,语气平缓,态度温和,沈余舟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你懂得可真多。”
过了好久,蒋燕荇终于干笑了几声,语气虚弱地夸赞了她。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加之对方似乎不再想跟她聊更多。沈余舟找了理由,就赶紧拎着包离开了。
她并非故意展示自己,事实上,身边知道她学过画画的人很少。只是蒋燕荇想要她提建议的态度表现得太过真诚了,事情的走向远远超过她的预计。
走出蒋燕荇的家,刚到楼下,她就听见一阵开窗子的声音。
回头望去,蒋燕荇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开朗乐观和自信,站在阳台,扬着手跟她说再见:“舟舟,谢谢你,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嗯。”
沈余舟:“我先走了,再见。”
听到窗子关上的声音,沈余舟转身离开。
本来,按照昨天蒋燕荇的反应,今天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的。可实际上,对方却没有和她聊起任何私人的话题。
不知是她会错意,还是对方没来得及。
虽然不清楚蒋燕荇和霍城两个人,铺垫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先一步挑明。那样才能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终结这些关系。
走到小区门口时,顾纯给她打电话,喊她回趟家。
顾纯每次找她,都没好事。她本来想直接拒绝,但是想起家里还有去年买的羽绒服,就犹豫要不要回去拿上。
今晚大降温,她的短款羽绒服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自如地行动。而且下周就要去实习,也要回去拿几件平时能穿的正装。
抬手看了眼表,沈余舟盘算着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大概足够她回去拿件衣服了。
到家门口时,沈余舟站在楼下,看向自己的房间。自然是黑着灯的,她已经有两个月没回来了。
顾纯听到她开门,一反常态地走过来接过她的书包,喊她去房间里换下衣服。
在家里不能穿到过外面的衣服,必须换居家服,是他们家一直以来的习惯。尽管今晚要待的时间很短,沈余舟也没多说什么。
在外人看来,她和顾纯可能就像一对正常的母女。
回到房间,沈余舟舒出一口气。即便隔了这么久不见,再回到家,还是能感觉到压抑。
沉默着脱下外套,又走到衣柜边,沈余舟拿出居家服。脱下全部上衣,把头伸进居家服的长袖里面。
正准备换下绒裤时,她就听见“吧嗒”一声。
反应过来的瞬间,打火机的火光,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沈余舟几乎是立刻整理好上衣,然后按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林江屿正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
“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视的瞬间,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提问。
林江屿合上打火机,盯着对面已经明显炸毛的沈余舟,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