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恍然,“也是,那人能连夜将此书信送至我的书房门口,御史阁的那群老头知道消息也不足为怪。”
“老爷,那您打算如何?”
“我没打算啊。”颜硕笑着将纸张随意放到一旁,“这个祁王,白天还嘱咐过他不要惹事,出了我这相府抬脚就去了青楼,他令欢儿脸上蒙羞这件事我还没和他算账呢。”
“那皇上那边?”
“皇上的旨意已经来了?”颜硕抬头问道。
老管家上前一步:“方才李公公来过了,说是传圣上口谕,召相爷您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颜硕摇了摇头,感慨道:“看来这应老头的脾气是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古板了,皇上恐怕都撑不住三个回合,罢了罢了,备轿吧,我若不进宫为皇上解围,恐怕他今晚都没法睡个好觉了。”
颜硕又拿起那张纸,面上浮起一个略有深意的笑容,将它卷成筒状,靠近旁边的烛台,借火烧掉了。
火光涌现,颜硕望向窗外皇宫的方向,略有所思。
然而不过片刻,方才离去的老管家又回到了书房。
“不是让你去备车马么?怎么。备好了?”
老管家弯腰鞠躬:“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哦?”颜硕转过头,脸上有些许惊异。“这小妮子,来的时间倒是赶巧,怕是为慕容祁一事而来,走,我去见见……”
“爹爹!”
颜欢焦急的声音响起,旋即推开书房门,也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怎地,她的声音有些许不稳。
“爹爹,我可找到你了!”见到颜硕的那一刻,颜欢眼睛亮起,径直冲到颜硕面前,拉起他的袖子,委屈巴巴地看着颜硕。
身后管家默默退了出去,临走时还将颜欢未关上的门给带上了。颜硕瞅了一眼,有些无奈,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啊,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来找我,又犯什么错了?”
“才不是我犯错!”颜欢反驳,“我这两天乖的很,什么事儿也没干。”
“那你来找我作什么?”
颜欢嘻笑一声,投到颜硕怀里,“想爹爹了,来看看爹爹不行么?”
颜硕习惯性摸着颜欢的头,却并不为对方的话所动。
“行了,快说吧,到底什么事?爹爹还有急事要办呢。”
摸了摸鼻子,颜欢干笑了两声,随后叹了口气,“唉……都是因为慕容祁。”
“你是说他逛青楼被关进大理寺一事?”
“爹爹你知道?”颜欢眼睛亮起,拽住颜硕袖子,“那爹爹这次一定要帮我。”
“行,没问题,爹爹现在就要进宫参这祁王一本,新婚蜜月不仅抛弃我家欢儿去逛青楼而且还牵扯进了杀人案,必须要严办!放心,爹爹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说着,便要作势去取官帽。颜欢慌了,一把将官帽抢了过来,“不是!爹爹你不可以!这其中有误会。”
颜硕不解了,皱了皱眉头,“敢情欢儿你是要帮祁王?”
“嗯。”颜欢点头
“可你不是最讨厌祁王的么?那天晚上不是还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说了一堆祁王的坏话么?怎么现在倒要帮他了?爹爹以为,你是要爹爹帮你出气的。”
“一码事归一码事。”颜欢走到颜硕身后,亲自为颜硕戴上了官帽,并帮对方换朝服。
“我虽然讨厌慕容祁,但是杀人这件事情不是他干的,我都和他保证了,我会还他一个清白。”
“所以?”
“所以需要时间啊。”颜欢将颜硕的腰带系好,讨好似地笑道,“明天不是祭祖大典么?慕容祁肯定没法准时参加了,所以我就想请爹爹你动用一下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皇上让他把祭祖的时间改一下呗。”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以为你要让我帮你把祁王放出来呢。”颜硕松了口气,笑着刮了下颜欢的鼻子,“若你真要我保祁王出来,这事儿还真有点难办,御史阁已经掺和进去了,此事若没有证据证明祁王清白,只怕他这祁王之位就不保了。”
“放心,我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三天……”颜欢伸出三根手指对颜硕保证道,“爹爹,你帮我争取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一定能找出真凶。”
“行,爹爹答应了。看在我的宝贝女儿今天亲自给我穿衣服的份上。”
颜硕笑的开怀,又忍不住摸了摸颜欢的脑袋。
“我就知道爹爹最靠谱了-走,我送您出门。”
“好——”
路上,颜欢灵机一动,又问,“爹爹,若我刚才说要你保慕容祁出来,你能做到么?”
颜硕不开心了,“什么叫能,那必须能!从小到大,你说的事,爹爹何时办不成过?”
颜欢嘿嘿一笑:“是是是,我爹爹和我哥哥是最了不起的。”
颜硕有点吃味,“你怎么每次夸我都要带上你哥哥,爹爹不开心了。”
“那不是因为大哥不在家么?我想他了,对了,爹爹,哥哥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啊,听说有点困难,应该再有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吧。”
“这样啊……”
月色下,父女俩的背影越行越远,谈话声也逐渐消失。
夜风吹拂,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夏夜专属的暖意。
皇宫,御书房内。
应勋:“皇上,此事非同小可,您绝对不能包庇啊,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三皇子殿下他在御史阁早有记录在先,有几位大臣已经对祁王殿下非常不满了,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后来您还直接封了他祁王。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错,皇上您势必要给众臣和老百姓一个说法啊!”
慕容玄德有些头疼地摸了摸额头,悄悄问向一边的李公公。
“颜相呢?还没到么?”
“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怎么还不到啊……”慕容玄德紧皱着眉头,此时,只听应勋又道:“皇上,您有没有听老臣说话啊!”
“啊?”慕容玄德回神,咳了两声,“听了听了,肯定听了,这个……颜阁老说的有礼,这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嗯,说的好!”
“那皇上可是答应了老臣严办祁王殿下?”
“这个嘛……”
慕容玄德急的直戳手,眼前这位应勋,是御史阁首席阁老,为人公正严明,在他御史阁的监督下,朝中无人敢做出结党营私,有违国本之事,再加之深得先皇信任,也不怕得罪人。
常常都是有话直说,慕容玄德又是感激,又是欣慰,但又有点招架不住。
说来说去,都怪慕容祁那臭小子,从小到大犯了多少次错了,每次都要被御史阁弹劾一下,而他,堂堂一国皇帝,每次都要因为儿子犯错,听上半天乃至一天的训诫。
真不知道应勋是在说慕容祁的不是,还是在说他这个当父亲的不是。
就在他在想该如何是好之时,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门。
“皇上,颜丞相已在宫门等候多时,是否宣他进殿。”
“宣宣宣,快宣!”这一刻,慕容玄德仿佛找到了救星。
应勋眉目涌上一丝不满,“皇上这是何意啊?莫不是又特意找颜硕那小子与老夫抬杠不成?”
“哈哈哈,应阁老说哪儿的话,我怎么敢和您抬杠呢?只是关于祁王殿下这件事情,我倒也略知一二。此番连夜进宫,就是生怕您老人家听信谗言,伤及无辜,坏了御史阁一直以来的好名声呀。”
第21章
颜硕上前给皇帝行了个礼,应阁老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就是为了我御史阁的名声,老夫这才连夜进宫的。”
说着,他也上前一步,说道:“皇上,祭祖在前,祁王殿下竟敢犯下此等大错,实在有损皇家颜面。为保我大燕名声,以宽百姓之心,老臣请求皇上削去祁王殿下亲王封号,查清真相后依法处置,以儆效尤!”
“皇上,微臣觉得阁老说的不妥。”
“你小子,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祁王殿下,不曾犯错,不能削去封号,殿下身份尊贵,皇上应速度派人去大理寺将祁王殿下从天牢接出。”
“哼,狂妄!你说没错就错了?人证物证俱在,你且仔细看看吧。”
颜阁老冷哼一声,将手上一直拿着的东西甩给了颜硕,和刚才被颜硕烧掉的罪状书一模一样。甚至连字迹都是一样的。
颜硕只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应阁老,“既然颜阁老讲证据,那我们就讲证据,敢问这上面提到的人证,可真亲眼看见祁王杀人了?”
“这……虽然没有,但当时只有祁王一人在受害者房间内。他的嫌疑最大,并且凶器也是祁王殿下所有。”
“好,既然阁老这么说的话……”颜硕笑着走上前去,忽然拽住了应阁老的袖子,应阁老不满皱眉,习惯性甩开。熟知他一动作,颜硕竟惊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嘴上还控诉着:“哎呦喂,颜阁老,你好狠的心啊,竟敢当着圣上的面谋害于我!皇上,您可以为微臣做主啊!”
慕容玄德也愣住,一时间不知道颜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多年的培养的默契还是让他选择相信颜硕。
“应阁老!你好大的胆子,朕体谅你为大燕劳心劳力这么多年,但你怎敢如此嚣张,竟敢在朕的面前谋害颜相呢?你看看,人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我……我这……皇上……老臣没有啊。”应勋公正严明了几十年,一辈子也没见过此等场面,听到皇上发话,当下有些生气又觉得莫名荒唐。
“老臣只是轻轻的甩了下袖子,想必是那颜相自己摔的怪到老臣身上了,老臣……”
“皇上!皇上!哎呦……”颜硕在太监的帮忙下站了起来,摸着心口,“微臣……微臣恐怕活……活不久了……”
“快,快宣太医。”慕容玄德忙道。
“不,不用……”颜硕大口喘着气,用手指着应阁老,“请皇上还微臣一个公道,严惩应阁老,微臣变成如今模样,都是应阁老……害……害的。”
“小子,说话要凭良心啊,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有!”颜硕皱着眉,捂着心口,缓缓道:“人证……皇上亲眼看到的,是你推了我一把。”颜硕看向慕容玄德,慕容玄德紧跟着点了头。
“还有物证……”他指着应阁老的手,说道,“阁老您的手,就是凶器,就是物证!”
“皇上,人证物证俱在,请陛下惩治应阁老……还微臣……一个公道啊!”颜硕靠在太监身上,犹如行将就木的老者,有气无力地说着。
“颜硕!你胡说八道。”
“皇上……给微臣做……做主啊!”
颜硕越喊越大声,气的应阁老脸色涨红,可无论他如何争辩,颜硕只会喊出那一句“人证物证俱在,皇上给微臣做主啊。”
应勋也算看出来了,颜硕就是在故意耍他,当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妥协道:“行了行了,别演了,我可以让步。若此事真与祁王殿下无关,祁王的封号就且留着。老臣也保证日后决口不提此事,在查清事情真相之前,御史阁也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但是,但祁王身为嫌犯,绝不能出天牢!”
“那不行。”颜硕站直,推开一旁太监。这正常不过的模样又气的应阁老吹了一把他那花白的胡子。
“你小子,果然是演的,怎么,老夫都让步了,你还想如何?”应阁老有些动怒:“方才你一通大闹,我也看明白了,如今的这些证据确实不能准确说明祁王就是凶手,但他是嫌犯总没错吧?你难道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么?”
“阁老误会了,不是我想如何呀,是御史阁想如何呀。既然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说明祁王犯法,明天就是祭祖大典了,难道要让祁王在牢里进行祭祖仪式么?”
“那简单,推后啊,随便找个理由往后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我来解决。”
颜硕挑了挑眉,眼眸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露出沉思模样,片刻后,抬头答应道:“那行,我也念在应阁老德高望重的份上,也退一步,三天之后,殿前堂审,是非黑白,当场见真章,如何?”
应阁老不说话了,颜硕便知他是默认,于是转向慕容玄德,行礼:“请陛下应允。”
慕容玄德可算松了口气,当场大手一挥,准了!
出了御书房,应阁老气的挤眉毛瞪眼睛的,与一脸笑意的颜硕成了鲜明对比。
“老夫活了几十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应阁老廖赞了。”颜硕只当对方是在夸他,笑意盈盈:“对了,还有个事儿想问下阁老,祁王的事儿,阁老可知是谁告予你的?”
“不知道,那封罪状书是凭空出现在老夫房里的。”
说着,应勋不知想到什么,表情逐渐变的凝重,回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颜硕,手指着对方说道:“好小子啊……哼,不过你倒是也提醒老夫了,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东西放到我房里,想来,这御史阁了,老夫也要好好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