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难道他在夫子处的印象还挺好似的,从安都跟她说了他气得那些夫子胡子头发直掉的事了,阿桃心下嘟囔。
“知晓了。”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兀自坐好,将书袋里的东西都拿出至桌案摆放好。
谢逐只手扶着屏风愣了会儿神,直至旁边有人不断咳嗽提醒他,他才坐了回去,又呆愣了会儿,才挠了挠头发。
方才阿桃那个做鬼脸的模样,瞧着还挺可爱的。
今日来监督念早课的夫子是陈夫子,陈夫子年级约莫五旬,生的方方正正的脸,下颌处蓄着短须,头发尽数梳拢,扎于网巾之中,穿着素色深衣,进来的时候拉着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很是严肃,令阿桃不禁坐直了身体。
显然山长已经着人通知过了他,所以陈夫子进来看见阿桃也毫不惊讶,倒是看见谢逐露出诧异神色,敛了神,只说了句今日书院来了个新女学子,安排在了这间课室,其余之外,再无其他。
其他的没有听见阿桃她们对话的学子,闻此不由得有些失望,即便隔着屏风,但影影绰绰的,透过间隙,仍能看到阿桃的模样,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却也喜欢瞧美人,现下不能知道美人姓名,不由得有些失望。
且观美人年级虽小,却已经梳了妇人的发式,更觉遗憾。
有些个还是好奇的,抓着容道想问,被他一句“那可是谢逐谢二公子的娘子,你们问什么问!”给憋了回来。
谢逐这人是个混不吝的,即便心中有再多的好奇,也全都压了下去,万一被他听见,只怕会直接一拳揍过来。
早课上陈夫子先让众学子一起默念了篇文章,是史记之中的一篇,温尧在黑风寨中教学,阿桃自然也跟着他学了很好,虽她不是个好学的,但温尧学富五车,好歹也给阿桃灌了一车知识进去,是而虽默念的磕磕绊绊,但好歹也能跟上。
但观旁边的谢逐,只见他随意地只手撑头倒在桌案上,闭目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在睡觉。
他们皆并排坐在课室最后,屏风并未完全从中间挡住二人,阿桃稍稍后倾便能与谢逐面对面。
“谢逐。”小姑娘小小声的唤:“你在睡吗?你怎么不念啊?”
谢逐睁开困倦的眼看向她,顿了会,深深看了她一眼,唇瓣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后才说了句“要你管”,旋即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趴下选择呼呼大睡。
他可是从来不来上早课的,非要睡足才行,更何况他因身上伤处疼痛半宿未睡,后半夜才勉强眯了会儿,结果阿桃大清早地便拉他起来,他现在实在是困倦的很,懒得搭理她已经不错了。
阿桃连忙探身伸手拽他背后衣裳:“夫子在这儿呢,你怎么能睡?”
谢逐实在不想理这颗被他大哥派来监督他念书的桃。
可惜这桃毫无自觉,还在不停扯他背后衣裳,清甜脆亮的声音如啾啾鸣叫的雀鸟在他耳边不停叽叽喳喳。
“谢逐,谢逐,你快醒醒……”
“谢逐。”
喊什么谢逐?他终是不耐地回转身去:“你方才对着别人喊我什么?我是你相公,你总喊我大名作甚,懂不懂什么叫以夫为天?”
说完,抬眸正对上陈夫子那张面无表情的方正脸。
阿桃声音更小:“我只是想喊醒你,夫子来了……”
谢逐头一次觉得自己堪比城墙厚的脸皮现在烧得慌。
陈夫子声音严肃道:“老夫今日见你难得居然来了早课,还以为你是想认真念书了,想不到却是把在家里的威风耍到了学堂上来。”
“你且说说何为以夫为天?夫既为天,又当为妻儿做些什么?似你这般呼呼大睡吗?连个童生都算不上?看看这书院里哪个学子不起码是童生?”
陈夫子为人严厉,且一惯说话难听,曾有不少学子被他教训的红了眼,素日见谢逐便时常训他,谢逐都被他训得无感了,然此话一出,却令他瞬时脸色一变。
难堪、羞怒的情绪顿时齐涌上,谢逐咬牙。
阿桃:“夫子,相公是因为前日身上受了伤,夜里睡不好,方才才……”
谢逐低呵:“你闭嘴!”
陈夫子面色更为难看,训道:“书院是让你读书明理之处,不是给你呵斥妻子的地方。”
阿桃急忙道:“不是的,他……”
陈夫子看向阿桃,脸色也仍是难看:“你虽是女子,但山匪出身,难免沾上一身山匪习气,往日不明事理便罢,现今即被县令送进书院来,便好好学,你且不必为他开口解释,谢逐是什么性子老夫还不知道?”
谢逐闻言倒是冷笑一声:“那夫子说说,我是什么性子?阿桃又沾了什么山匪习气?”
“性情如此乖戾,难成大事!”陈夫子怒喝,伸手一指,指向屋外:“若非你的兄长是清河县令,你以为就凭你脑子里那点贫瘠的学识,云麓书院你进得?此处会有你的坐处?既不想学,便滚出去站着!”
“太过分了!”容道气得要反驳,被齐广平紧拉住。
“你去跟那陈老头对着干,怕是不想在书院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