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自己把自己劝下了,给她拭了会儿长发, 发觉手中帕子几乎湿透。垂目一看, 见李轻婵穿着单薄的中衣, 后背一大片都被湿发洇湿, 贴在身上微微透出些肤色。
屋内虽温暖,但到底是落了雪的冬日, 穿着湿衣怎么会不冷?
平阳公主撩着她浓密的长发,看见她后颈处裸露的肌肤上起了细小的疙瘩。
她瞪了周遭的侍女一眼,呵斥道:“不知道烘干了头发再出来?”
侍女面面相觑,纷纷自觉请罪。
李轻婵被惊醒,忙回头道:“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里面……”
她微微停顿,瞟了眼跟前漂亮的胭脂,再偷觑平阳一眼,缓声道:“里面……太闷了, 喘不过气, 想晕。”
平阳公主手中还捧着李轻婵的长发,从她的方向低看下去, 见李轻婵侧身仰首回望, 妃色的唇微微张着, 盈盈双目似乎还染着洗浴室的水雾,氤氲着一片朦胧水雾, 下面藏着不易察觉的不安, 似乎是怕自己再生气了。
她还未做出反应, 李轻婵又有动作了。
她双膝微微转动,上半身又往后侧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平阳公主手中滑落,仰着头朝后靠了靠,声音忐忑且极小声,“姨母,我有点头晕。”
“那还坐着做什么,赶紧回床上去!”平阳公主声音听着还是不悦,但立刻放下了手中擦发的帕子去扶她,旁边的侍女也急忙上前来。
李轻婵因为说谎红了耳朵,不肯回床上,“要把被褥弄湿了……”
这回侍女抢先道:“奴婢马上去抱新的被褥,小姐先裹着被子把头发烘干了。”
心虚地被扶回了床上,李轻婵坐在床边时手心已冒了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指头将小匣子往床尾推了一下。
她自以为做的悄无声息,结果所有人都发现了。
平阳公主是光明正大偏头看了过去,侍女则是直接出声了:“是世子方才送来的匣子,还让我跟小姐说一声匣子送来了。”
李轻婵的脸顷刻间红透了。
侍女将炭盆推近,又换了干锦帕过来给她拭头发,平阳公主却问:“子晏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她说着要去拿那个匣子,李轻婵听着这两句却心扑通直跳,原来她还没看里面的东西……
平阳公主的手已经碰到那匣子了,李轻婵一急,急忙掀开被子往床尾扑去,在她要捡起匣子的同时按了上去,将匣子压回原处。
“不能看?”平阳公主挑眉询问。
李轻婵方才的动作太急,现在是真的觉得有点晕了。
她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一手依然按在匣子上,一手撑着床榻往前挪了挪,缓缓喘了一下,为难地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平阳公主又问:“我若是一定要看呢?”
李轻婵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侍女呢,她要是真的打开了,那所有人都知道钟慕期送来的是什么了。
不管她们会不会误会什么,以后自己都没有脸面再待在这里了。
自己主动离开和因为这种事情离开,那完全是两回事。
她又想哭了。
“小姐……”秋云见状不对刚想说话,就被平阳公主横了一眼,然后被挽月等人按住了。
屋内侍女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低眉垂目,假装不存在。
而李轻婵后背的中衣几乎完全被湿发洇湿了,黏黏的贴在身上,浑身凉飕飕的,很不舒服。
要是因为这患了伤寒,再加重了身上的毒怎么办?
明明此时平阳公主还在等她回话,她大脑却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别的,就是没法回答平阳公主的问题。
“我若是一定要看呢?”平阳公主用冷漠的口吻重复道。
李轻婵噙着泪抬了眼,她与平阳公主离得是这么近,近到她能很清晰地看见平阳公主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平阳公主向来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一双凤眼或是慵懒地垂着,或是带着怒火瞪人,此时却和以往都不同,是认真中夹着一丝清冷,让李轻婵觉得似曾相识。
她直直看着,想起了是什么时候见过。是那一次在湖心亭碰见钟慕期的时候,钟慕期也是这么朝自己看过来的。
那一天他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让自己安心看病,一件是让自己不用害怕,有话直说。
他说:“想要什么直说,不喜欢的就拒绝。”
当天晚上她就试着拒绝了侍女燃着的安神香,侍女也确实依言把香炉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