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不认识,她只是看着这姑娘就想起了以前身边的丫鬟,那个被冯娴嘱咐照顾自己的大丫鬟、被荀氏说与长工私通、被打个半死赶出府的秋月。
那一天她没能亲眼看见秋月半死的模样,是后来听秋云说的,那时候秋云也满身的伤,养了半个月才好。
“不认识,但是表哥你救救她好不好?”李轻婵那时候没能从荀氏手底下救回去秋月,现在想救下这个陌生的姑娘。
巷子口那姑娘被人越拖越远,李轻婵攀住钟慕期手臂,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快速与他说了秋月的事。
最后焦急且认真道:“表哥,我不想她死。”
钟慕期道:“表妹既然开口了,那表哥肯定要帮的。”
他扣了扣车门,不多时,李轻婵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侍卫往巷子里走去,很快扶着那姑娘出来了。
车窗合上遮住了李轻婵的视线,她扭头,眨着眼睛疑问地看向钟慕期。
“侍卫从哪里来的?”
钟慕期未答她,马车重新行驶起来,李轻婵想再开窗,钟慕期就不许了。
他道:“阿婵还患者伤寒呢,不能冻着。人已经救了,侍卫会安排好,不必再担忧。”
然后自然而然地转移李轻婵的注意力,明知故问道:“后来阿婵找回那个秋月了吗?”
李轻婵脸色瞬间灰败下来,抠着手中瓷瓶闷闷道:“没有……等我能出门的时候,她早就没有了踪迹。”
车厢内再度寂静下来。
李轻婵被勾起了伤心事,依着车壁陷入了回忆,过往多年,她虽生活得不如意,但至少人还完整,而那些伺候她的丫鬟下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都是被她连累的。
早知道还不如在察觉荀氏意图时就将人全部放出府,那样至少不用遭受屈辱,至少能保全一条性命。
李轻婵悔得红了眼眶,她满心苦涩,一手无意识地扶着车壁,一手随意搭在膝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一个不察,手中的青瓷瓶脱落,从她膝上滚到脚下铺着的绒毯上。
她回神刚想去捡,身侧人已先她一步将瓷瓶捡了起来。
钟慕期将瓷瓶递进她掌中,视线锁定在她游离的双目上,轻声道:“想不想把人找回来?”
李轻婵神智还未完全收回,茫然地回望着他。
“想不想把人找回来?”钟慕期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把你身边被赶走的和被卖掉的丫鬟重新找回来。”
李轻婵双目缓缓睁大,她朝钟慕期靠来,双手无意识地用力抓着他上臂,手中刚捡起的青瓷瓶又掉了也不理会,不可置信道:“表哥你、你愿意帮我去找人?”
不等钟慕期回答,她又缩回手,摇头喃喃道:“找不回来了,太久了,早就找不回来了……”
钟慕期并不强求,只是道:“随你,若是哪天你想找了,就来跟表哥说。”说完,随手拣了本书看了起来。
李轻婵心中杂乱,她想去把人找回来,又不敢找。
那些丫鬟下人都是因为她才被针对的,会不会心有怨恨?又有几个还活着?
还活着的若是过得不好,她能怎么办?若是过得比以前在自己身边还好,她又怎么好意思去打乱人家的生活?
而秋月……怕是已经死了。秋云说她那时候满身血,站都站不起来了,像一堆秽物般被拋在街头。
这么多年来李轻婵一直不敢细想秋月的结果,她找不到秋月的尸体,就能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她还活着。
若是钟慕期派人去找了,找到的是一具骸骨呢……
李轻婵越想心中越无法平静,她还是想找的,就算是一具骸骨,她也要好好地把人安葬了,望她来世投至富贵人家,再也不必受这种屈辱。
她想通了,微微吐了口气,转身去抓钟慕期的小臂,道:“表哥……”
这时马车外忽地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将她的声音淹没,外面的人高声道:“我去姑姑那和侯府都找了一圈了,没想到会在大街上碰见你。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还躲在马车里?”
马车停住,李轻婵隐约听见外面车夫与对方行礼唤了一声什么尊称。
“我出去一下。”不等李轻婵出声,钟慕期就出去了。
车厢门打开的时候几片雪花飘了进来,在车门合上后迅速融化成了水珠。
李轻婵张口欲喊他,又急忙止住,那人语气熟稔,还曾提到侯府和“姑姑”,她想了想,觉得这人身份应当是不一般的。
方才犹豫不决,现在一旦下了决心要将秋月等人找回,那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李轻婵心急,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期盼钟慕期快点与外面的人说完话,早些回来。
她听见钟慕期声音冷淡地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