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胥,非死不可。
殿门合上而带起的一阵风,将烛火吹得有些摇曳晃眼。太后回过神来,将手边的信封拿起,“吾儿阿砚亲启”六个大字瞬间映入眼帘。
吾儿阿砚,这信不是大昭皇帝写给太子的,而是一个父亲写给儿子的亲笔书信。
太后的心口猛然一紧,拿着信的手亦是颤了颤。不多时,她将信纸拿出来,展开......望着熟悉的字迹,她恍然想起当年她为先帝磨墨时的光景。信上的一字一句宛若巨石砸进她的心里,眼前渐渐泛起湿润的水雾。
此信不长,信纸逐渐被眼泪打湿,字迹亦有些晕染开。
阿砚:
见此信时,父皇应已不在你的身边。我儿仁德贤能,不论将来居于何位,都能为大昭尽心尽力。
唯有一事,父皇需同你提前说明。你的母后当年怀你之时,艰辛异常,望儿牢记母亲之苦,遇事万不能与她计较。
父皇此生未负大昭,却辜负了后宫诸多嫔妃。身为天子,因平衡前朝权力而不得不广纳嫔妃,终使自己成为负心之人。望我儿谨记,人心独有一份,不可分割多瓣,将来莫要辜负旁人。
我儿聪慧,应早知晓你母后与旁人之事。望我儿谨记,女子与男子一样,都有追寻幸福的权利,莫要将你母亲困于某个身份之中。
父皇祈愿,你的母后能一生喜乐。
那些困于心中的怨气在此时尽数退散。原来先帝早已知晓,只是从未拆穿她罢了。可正是如此,才给了郑胥可趁之机,最终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太后终于忍不住哀伤,攥着信纸嚎啕大哭。
*
谢府。
温若别扭了一整日,还是没有适应自己身份上的转变。可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她想到一会儿或许要与谢屹辞同榻而眠,整个心都拧在了一起。
这这这......这与陌生人同盖一张被,她怎么也做不到。
她忽然有些生气。父皇哪怕是给她招婿,怎么能不给她建一所公主府呢!待在谢府,显得她多被动呀!
不过她好歹是公主,若她不愿同房而眠,谅谢屹辞也不敢逾矩......吧?
正苦思冥想着,屋外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温若抬起眼睛,见谢屹辞推开门走了进来,“公主怎不去膳厅用晚膳?”
“没胃口。”温若抿着唇揪着衣摆,有些心虚。
谢屹辞看着她闪烁的目光,有些失笑。他偏过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低声开口:“公主想不想出去逛逛?”
闻言,温若诧异地抬眸,脱口而出:“可以吗?”
她自小长在深宫之中,虽是锦衣玉食伺候着,却也有诸多宫规束缚着。她从来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京城繁闹的夜市,只能在话本子的描述中想象一番。
“自然可以,”谢屹辞轻笑,“在此处,公主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若不由地翘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顿了顿,她又觉着自己笑得不太得体,便又正了正神色,状似勉强地说:“那也行吧。”
换上便装,温若推开屋门,却见只有谢屹辞一人等着她。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才道:“不带随从吗?”
——至少让她把祁芳带上吧!
“不带。”谢屹辞勾唇,微微凑近她,“只你我。”
“哦......”温若撇撇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来掩饰自己心里的紧张。
到了夜市,两人仍是并肩走着。温若时不时地偏过头去瞥他一眼,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在夜市热闹,各个小摊上传来阵阵扑鼻的香气。原本因紧张而没胃口的温若,在这时倒是饥肠辘辘起来。
“想吃什么?”
温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家小摊,那儿刚出炉一屉热腾腾的红豆水晶糕。听见谢屹辞声音,她回过头,又端起了架子,“外面的吃食不太干净,不吃。”
......除非你求着我吃!
温若如是想着。
可谢屹辞并未如她所想,只是绕过他朝那个摊子走去。温若心下一沉,难道被他看出来了?她忙走到他边上,急道:“说了不吃了!”
谢屹辞淡淡嗯了声,“我想吃,我饿了。”
“......”
买好红豆水晶糕,温若偏过头不去看,可甜丝丝的气味离她那样近,惹得她悄悄咽了好几口口水。
——真是榆木脑袋!都不假意请她吃一个吗?
忽然,谢屹辞放下手,故意轻声说:“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