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渐渐退出他的怀抱,眸光蕴着水雾,“可宁国二皇子能治......”
不知怎地,她的心仿若被扎似的抽痛不已。他说大夫在想办法,可若是一直想不出来呢?他又能撑到何时......
温若不想让他拿命来赌。
“我也想活着。”谢屹辞倾身抵住她的眉心,声音压得极低:“可是我不愿拿你我的夫妻情分去换。”
若是答应云琛,他便要先与温若和离,再娶云泠。哪怕是假的,可将一个局外人扯进来,已是不义。而且他们的婚姻,不应该有任何裂缝,更不应该掺杂别的东西。
蒙了尘的爱,便无法一如往昔。
谢屹辞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婚姻绝非儿戏,”温若感受着他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听他一字一顿地说:“结发为夫妻,于我而言,较性命更重。”
外头的风渐渐打起来,顺着窗缝漏进了些,将烛火吹得左右摇曳。温若被忽得晃了眼,更是压不住砰砰砰的心跳,她红着酸涩的眸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她生于皇室,是大昭尊贵的公主。可她自小便知,这世间男子大多薄情,三妻四妾亦是平常之事。哪怕深情如父皇,也难与母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待婚姻,男子大多没有那么重视,尤其是王室贵族。缔结婚姻,不过是为了巩固权势、谋求利益。
那些美好的如同梦一般的情爱故事,不过是存在于话本之中罢了。哪怕是公主之尊,温若过去亦从未想过将来的夫君会是特别的。可她亦有想过,若不是心中只她一人,她宁可不嫁,老死宫中又如何?
可眼前的这个人用性命在告诉她,他有多珍视她,多珍惜他们的夫妻缘分。过去与他有关的种种,她都记不得了。
她只清楚,此时此刻,她已躲不开他织下的绵密情网。
......
夜已深,寝屋内的那张小木床早已被人撤走。温若静静窝在谢屹辞的怀里,因心事重重而难以入睡。谢屹辞轻抚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直到怀中的呼吸声渐匀,谢屹辞才缓缓撑起身子下了榻。
熟悉的钝痛自脑海传来,他知道自己或许又要陷入沉睡。而这次能不能醒来,醒来之后会不会又记忆全无,他都难以知晓。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次是噬情蛊最后一次发作......
他不能留在这里,会吓到她的。
修长的指轻触她的脸,昏暗的灯光印出谢屹辞苍白的脸色,他的薄唇微动、无声开口:“我舍不得你。”
然后,他合上眼转身,走向屋外。
方墨澄一直候在外面,谢屹辞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身为医者他与宫中的吴太医几乎彻夜不眠地寻求解法,却一直难有周全之法。那些解蛊的药材,实在是太烈了,哪怕解了蛊,半条命也没有了。
身为医者,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见到谢屹辞走出屋外,身形微晃。方墨澄急忙上前,唤了侍从将陷入半沉睡的谢屹辞扶住,低声:“快吧将军扶到客房去。”
这么多年随神嵬军征战,他岂会不看不懂谢屹辞的意思。
温若睡得不安稳,梦里纷纷扰扰令她窒闷。当她蹙着眉睁开眼时,身侧已是一片冰凉。她诧异地望向窗外,见天色还未亮,可胸腔中的心却渐渐下沉......咬着唇下榻去了盥室梳洗,换好衣衫后她便疾步朝外走去,打开门时婢女皆是一惊,赶忙恭敬禀话:“参见公主。”
“将军呢?”
婢女脸色微僵,目光闪烁。见状,温若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客房,只见仆从端着一盆盆水进去......她神色一凛,心有感知般提裙走过去,直到走近客房,她才闻见浓重的血腥味。
顾不得旁的,她白着脸用力将门推开,攥紧身侧的手一步步走进去——
只见谢屹辞平躺在榻上,连唇色都是白的。可鲜血却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方墨澄拿着白帕子给他擦着......眼睫颤动,温若转眸望向地上一盆盆被血帕子染红的水,呼吸骤然滞住。
那些封闭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忽然全部涌现出来,一幕幕如同折子戏一般在她眼前划过,直到她的眼前再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剩谢屹辞模糊的脸。
一如在寒韶寺初见那般。
不,比那时更为虚弱。
“公主......”方墨澄在间歇之时转首,额间已是被汗打湿。他的面色沉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温若打断。
温若全身都在颤,哑着声哽咽:“方大夫,他、他的蛊毒......又发作了?”
闻言,方墨澄大惊失色,“公主,您、您......”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沉声答道:“在下用了一剂药,暂时稳住了。可此药太烈,不可再用第二回 。”
——若非将军在一个时辰前差点没了气息,他也不敢冒险用这药。可若再来一次,怕是再难转圜了。
指尖深深嵌入手心之中,温若却不觉得痛,她抬起手用手背使劲擦去眼里的泪,稳住气息问:“解不了是吗?”
“在下无能。”方墨澄的眸底亦有哀色与自责。
温若摇摇头,再深深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随即转身疾步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