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通过破开的门灌入屋内,猛烈的寒意让温若哆嗦起来,她好冷、又好热。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痛苦难忍。她仓皇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似塞了团棉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屹辞的目光从她狼狈散乱的乌发和迷离委屈的泪眼下移,凝视她皙白脖颈处洇红的伤口,丝丝鲜血渗出来,如红梅晕散在雪地。他伸手握住她发颤的柔荑,轻轻拨开她蜷紧的指,将她攥着的金簪捏在手里。嫩白的手中摊开,金簪的形状深深烙在她的掌心,轮廓清晰可见。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似乎被人死死攥住,连呼吸都窒痛难耐。
——她攥了多久,又用了多大的力气。
视线里的那抹血色刺痛了谢屹辞的眼。若他再晚片刻,这根金簪是不是就彻底扎透了她的咽喉?
掌心收紧,他将金簪紧握着,任由簪身的冰冷坚硬嵌入掌心,晕开丝丝痛意。
“谢屹辞,你好大的胆子!”倚靠着博古架的人强撑着重喘,愠声道,“你不过是臣下。胆敢以下犯上?”
谢屹辞置若罔闻,浓重的异香缠绕,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心脏倏然下沉,他抬手拭去温若眼角的泪,指腹划过脸颊,柔软又滚烫。
他脱下外袍将温若裹住,然后将人打横抱入怀中。最后再睥了眼坐在地上的畜生,努力压制住心口的暴戾——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暖热的气息包围着温若,驱散了她身上的寒,却也勾起了她心底深深压抑着的燥麻......谢屹辞抱着她踏出屋门,不远处的府兵步履齐整地赶到,将他们重重包围。
恐惧渗透了温若的每一根神经,迷糊的神志快要淹没她。她忽然急急抬手去扯自己的衣襟,脑中的耻辱感叫嚷着让她住手,可身体毫不受控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谢屹辞略微垂首,看清了她的动作,然后将人往怀里按了按。解衣的手横隔在两人的心口之间,难以动弹。
“再坚持一下。”略哑的低语在耳畔响起,温若抬起茫然的眸,望向谢屹辞的眼睛,心尖微震——
这是第一次她在谢屹辞的眼里看见沉痛和汹涌难掩的疯戾。
“想死的就过来。”谢屹辞言简意赅,脚下步履未停,继续朝前走。
信王府的府兵都认识谢屹辞,听了这话,一时之间都不敢再前进一步。可若就这样放任他们离开,到时候王爷责罚,他们还是难逃一死。握着剑柄的手颤了颤,几个在前头的府兵提剑上前。他们眼见谢屹辞双手牢牢抱着怀里的人,便下意识地攻其弱势,朝他身前刺去。
银白的剑光掠过,温若惊慌地合上双眼,朝谢屹辞怀里缩得更紧。谢屹辞唇角微勾,狐狸眼里的邪气渐甚,还浮现出明显的嘲弄和鄙夷。
“别怕。”他俯首,轻声安抚怀里的人。
两个挑剑而来的兵,眼睁睁地看着剑尖突转方向,握剑的手仿佛不受他们控制一般,朝对方刺去......
“啊——”
凌厉的惨叫震荡温若的耳膜,然后便是利剑相交的刺耳声响,还有漫开的血腥味。而谢屹辞始终抱着她,并未出手。
——这是怎么回事?
温若抬起混重的脑袋,欲偏头去看,却被谢屹辞牢牢摁住。他不想让她看,她便不看,滚烫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由地轻轻蹭了蹭。
谢屹辞自知体内有一股怪异的内力,强劲又危险,每每汇聚调动时五脏六腑都像被撕开一般剧痛难捱。伤人的同时更是自损。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用内力控制着他们自相残杀,更是忍受着体内撕裂的疼痛......
不多时,一半的府兵接连倒地,死在同伴的剑下。剩下的人怔愣在原地,双腿哆嗦、瞳仁紧缩,一脸的不敢相信。他们死伤过半,谢屹辞却连手都没动一下。
没人敢继续上前半步。
谢屹辞见前方出现空隙,便也不恋战,疾步上前点地一跃,飞过屋顶,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府兵缩着脖子进屋,却见王爷跌坐在地,气息浑重。他们赶紧上前将主子扶起,却因吸入屋内异香而变得燥热难耐。
“扶本王去北院。”
“是!”
府兵如临大赦,快步将人扶出屋子,再重重吸了几口气,将心肺中的浊气吐出。所幸,吸入的香并不多,身体慢慢平复下来。
北院寝居中,姜宜哭得累了,缩在美人榻上浅眠。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眼尾仍有泪缓缓渗出。
忽然有只冰冷的手扼住她的肩,熟悉的恐惧将她拖拽出梦境,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被欲.色浸染的面孔。她心下一沉,继而听见衣料撕碎的声响,身上一凉,温殊的唇落了下来......
淡青的床幔只坠下一片,姜宜的眼里没了泪,只剩绝望的死寂。她看着幔帘随着美人榻不断晃动,心口忽然一动。
如果温殊得逞了的话,怎还会过来?他的动作粗鲁,神色阴寒似冰,眼底的怒气深浓......一看便是并未餍足的模样。那是不是说明若若逃过了一劫?
姜宜竭力忽视身上的疼痛,眼底慢慢聚了一层微弱的光。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将若若就走,亦或是若若急中生智、做了什么让温殊没动她。
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若若能平安就好。
另一片床幔不堪重负,漠然坠下。两片幔帘挡住寝屋内微弱的烛光,姜宜合上眼,只希望这场黑暗的梦魇尽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