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起居郎——山中君
时间:2022-06-22 07:16:39

  叶汝真想说话,连声音也被吞了。
  这个吻漫长而剧烈,松开的时候叶汝真以为自己要就此背过气去,脑海里是无限的空白。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就见风承熙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他的衣襟和发丝有些散乱,神情因为克制显得十分僵硬:“我……我没想这样……”
  这解释显然太无力了,他自己都说不下去,猛地起身,“起吧。”
  走?
  走哪儿去?
  叶汝真的脑子还有点晕晕荡荡的,一半因为他,一半因为自己。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也不是她第一次觉得亲吻这种事情好像挺舒服。
  却是她第一次好想抱着他亲回去。
  她为这一点悚然不已。
  *
  马车驶过大街,在一处香汤铺子前停下。
  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甜香,正是从前喝过的那家。
  “漉梨浆?”叶汝真问风承熙。
  风承熙点点头:“你喝玫瑰卤。”
  端着两盏似曾相似的香汤,叶汝真隐约有些明白了,“这些就是你今夜要做的事?”
  将他第一天到她家里之后的事情,都做一遍?
  风承熙将她的碗底一托:“喝你的。”
  叶汝真差点儿呛着,艳红的玫瑰卤汁滴在唇角。
  方才在他在雅间吻得狠了,此时她的唇还微微有些红肿,此时沾着甜汁子,宛如浆果熟透了自己爆出汁。
  风承熙感觉到身体发热,薄汗沁出,大庭广众,难以自控。
  唯有一口将碗里的漉梨浆喝完。
  天冷时候的香汤都是热的,这一碗下去非但没有降温,反而更为灼人。
  连叶汝真都注意他额角的汗意了。
  “热吗?”她舔了舔唇上了汁子,问。
  风承熙重重地喘了口气,眸子里似有火欲燎原。
  这眼神让她猛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出汗,紧跟着她也觉得今天的寒风不够冷,铺子里有点热。
  “阿成!”
  就在这个时候,街上迎面一辆马车在店门口停下,袁子明从车上下来,兴高采烈地挥手,“太巧了能在这里碰见你,走,陪我去挑吉服好吗——啊!”
  他这才看清旁边的人是风承熙,当场就叫了出来。
  “是郗兄。”叶汝真眼见他下意识想跪下,一把把他提溜起来。
  “挑什么吉服?”风承熙问。
  “是、是这样,太后因为陛下大喜,愿意提前放出一批宫人出宫与父母自便,晚晴也在其中,我们便想着沾一沾陛下的喜气,那个……那个……把婚事办了……”
  袁子明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发现风承熙的脸色越来越冷。
  他急中生智,生疏地拍起了马屁,掏出帕子呈上去,“郗兄,你热不热?要不要擦擦汗?”
  风承熙脸色更冷了:“不热。”
  袁子明努力献殷勤:“你看你都出汗了……”
  “我说了不热!”风承熙蓦然吼道。
  袁子明一下子萎了,缩到叶汝真身后,叶汝真安慰他:“我和郗兄还有事,不能陪你去挑吉服了……”
  “不,”风承熙道,“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吉服是重中之重,袁兄找我们帮忙,我们再怎么忙也是要去帮一帮的。”
  袁子明:“……”
  真的……大可不必啊……
  *
  最近的婚事一起接一起,裁缝铺中分外忙碌。
  铺子里的掌柜已经摆出好几套成衣供袁子明挑选。
  袁子明战战兢兢地,只想随便拿起一件便走。
  叶汝真为他和赵晚晴高兴,认认真真地给他挑了一身,让他去试试。
  她原以为风承熙是百无聊赖来看热闹,没想到风承熙竟也在认认真真看,还让老板把所有的货都拿出来。
  掌柜犹豫了一下,风承熙朝叶汝真一抬下巴。
  叶汝真掏出荷包,摸出一锭金子:“只是看一看,绝不会抢人家已经定好的。对吧?”
  最后两个字是问风承熙的。
  风承熙“嗯”了一声。
  掌柜立即笑容满面地展示出更多的吉服。
  风承熙问:“你觉得哪件好?”
  叶汝真道:“袁兄家里虽然有钱,但本人不爱铺张,服色也较为简素,这个刺绣金线太多了,不好,这个纹样太花了,不好……”
  “谁管他了?”风承熙道,“我是问你,你喜欢哪件?”
  “我?”叶汝真一呆,这里的吉服可都是男款,她这辈子都用不着挑这个,“呃……这个吧。”
  她随手指了一件。
  风承熙指向另一外件:“那个呢?”
  叶汝真:“也挺好。”
  风承熙又问了两件,叶汝真很是好奇他居然这么有耐心在这里挑选,一面全都点头。
  风承熙命掌柜将四件都拿起来,然后向叶汝真道:“去试试。”
  “……我?”叶汝真一呆,“我试这个做什么?成亲的又不是我。”
  “去试试。”风承熙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叶汝真只得过去试。
  这家铺子不小,待客雅室不止一处,掌柜知道这二位是贵客,亲自抱着衣裳来伺候。
  风承熙从他手上接过吉服,让他退下,然后关上门。
  叶汝真随便抓起一身,走进屏风后换上。
  这一身是大红绸子上绣五彩麒麟,麒麟绣得活灵活现,眼睛缀着墨玉,须子是以金线扭成。
  腰带亦是相当繁复,叶汝真折腾了半天才弄好。
  风承熙本是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街景,京城不禁夜,被称作不夜城,满城灯火俱明,像是天神倾倒了满天星。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视线在刹那间顿住。
  屋中放着高大的铜镜,铜面磨得光滑发亮,映出叶汝真一身宝光灼灼的吉服,缎面子上的红色仿佛染到了叶汝真脸上,叶汝真觉得脸有点发烫。
  不是因为这身衣裳,而是因为风承熙的视线。
  风承熙看她的样子,仿佛是要拿刀子把她刻进脑子里。
  叶汝真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试好了。”
  风承熙走向她,视线仿佛凝固在她身上,又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会飞了。
  这样的视线太灼热,叶汝真完全没办法迎上,下意识想躲起来,“我……我再去试那件……”
  “不必了。”风承熙低声道,“别动,别脱,就这么穿着。”
  他的声音异常紧绷,像一根弦绷到了极致。
  叶汝真乖乖站着,一动不敢动。
  她毫不怀疑,这时候她无论干点什么,风承熙可能都会发疯。
  他这个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
  仿佛看到一样绝世奇珍,想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又想将它打碎揉烂彻底毁灭。
  “原来……你成亲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叶汝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看他的架势像是能这么看着她,看足一个晚上。
  还好,在她紧张得快要冒汗的时候,风承熙走到一旁,拿起另一身吉服。
  叶汝真以为他是给她拿的,结果他自己走进了屏风后。
  再出来时,一身大红吉服,圆通肩大袖,料子是柔软的萱草花纹,蹀躞带上镶上白玉斑扣。
  通体皆是一股富贵风流的意态,益发衬得人面如玉,容颜皎洁。
  一个念头刹那间从叶汝直心头冒了出来。
  ——姜凤书真是好福气。
  还有古嘉仪。
  还有未来所有的后宫女眷。
  在这一个瞬间她竟然开始狠狠羡慕,明明那都是她深思熟虑过后决定放弃的。
  风承熙走向她,目光深沉无边,像是欢喜与哀伤混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辛酸,隐约带着一丝狂乱。
  他扶着叶汝真的肩,将她推到镜子前。
  铜镜模糊了细节,里面的两个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新婚璧人。
  “宫里的吉服都做好了,我很想烧了它,它就是世上最恶心的衣裳,穿上它我便得像以往那些风家皇帝一样,听任姜家摆弄。”
  风承熙的声音低低的,就在叶汝真耳边,“可如果是跟你一起穿,我便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衣裳,穿上它的人,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叶卿,这世上将来到底是哪个人有这种福气,可以和你同穿吉服,白头到老?”
  “她会是谁?多大?生得怎么样?叶卿,我真的……好想杀她啊……”
  叶汝真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事,也终于明白了风承熙的诸般疯狂是为了什么。
  “风承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是喜欢我吗?”
  “是啊,我喜欢你。我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你?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好笑吧?”
  风承熙轻轻抚着她的脸,看着镜子里的她,目光是疯狂而凄怆的。
  是她在箭矢来临之时,想挡在他前面的时候吗?
  是她在他心疾发作的时候冲上来抱住他的时候吗?
  是在春天的夜晚里,他们隔着被子相拥的时候吗?
  是在宫外的马车上,许诺定不相负的时候吗?
  还是在那个初春的午后,他打发走又一个姜家派来的走狗,然后看着她穿着一身青绿色官服,身披一身清浅的春日阳光,走向御书房的时候?
  已经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人,喜欢看着她笑,喜欢满足她所有心愿,她想要的东西,他愿意不计一切代价捧到她面前。
  喜欢和她一起在夜里闲聊,喜欢闻着她留在被子上的味道入睡,喜欢挨着她坐着,喜欢入睡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真真,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她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而她是个女子,我可以放心地喜欢。”
  风承熙道,“可这没有用,即便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她也不是你。即便你不是女子,我也还是喜欢你,哈哈,”他低低笑了一下,“真是无药可救,是不是?”
  叶汝真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被抽空了,言语一时散落天外,找不到一句话,只是无意识地张了张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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