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望着前面那个身着大红色喜服的男人,目光深邃:“太过于害怕失去,所以表现的过于偏执。”
“啊?”神华不解。
“没事。”裴良摇头,不再出声。
神华愤愤道:“读点书的人怎么说话这么复杂…”若非他少年时穷困,不得已找路子谋生,他定然也能读点书,满腹经纶?应该是这么说吧,少年的时候,还有个街边算命的说他是天才来着呢,只是被贫穷腰斩了而已!
裴良听着旁边的人絮叨,眼神却仍旧望着那前面骑马的二殿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华一路兴奋起来,又说王府里面终于有女人了,又说今后总算有个女主人了。
裴良想起在暗室里,李符卿让他当着他的面再卜一卦,就放他出去。
“殿下,可要我如实相告?”
“自然。”
“你二人的结果并非…”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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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流程参考《五礼通考》
第133章
阳光微暖,沈家大宅的人聚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交流谈笑声几乎活跃在各个角落,沈澜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人。
浓妆艳抹,同娘真像,她眸中染上一丝悲凉。
“小姐!你今日真美!”
“是啊是啊!”
“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比沈澜小姐好看的人儿了。”
沈澜听着奉承的声音,只觉得聒噪。
她还不至于忘记,曾经为沈黎处处针对她的便是这些人,如今这些人倒是变了一番嘴脸。
“好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她望着越戴越多的金银钗子,有些不快。
戴的多了,头变重了许多,她觉得乏。
身边人动作赶紧停下来,怯怯的退后一步,恭敬道:“可是小姐,按规定的话,大婚之日是得戴上这些的,得够分量才行。”
还有这种讲究吗?没想到,直到她第二次成婚,才知道有这足够分量这种讲究。
真像个笑话。
“戴吧。”她轻声道,她静静的望着那桌上的银钗,细,尖,大致可以一下封喉吧。
毫无知觉的,像是下意识的将手抬起,伸向桌上的银钗。
正在此时,一直站在门口的大劲开口:“王妃!”
沈澜止住动作,将手收了回去。
“虽说你是御厨!但是我也得替我们小姐说一声!”身边有人不平道,“你这几次三番的喊我们小姐干什么!没大没小的!把我们小姐吓着了怎么办?”
仗势欺人。
还是假势。
她看到门口的男人无措的脸,摆手:“无碍。”
她大概知道李符卿将他放在身边是什么打算,只要她拿起钗子,外头的人便会赶紧来,也许赶得上,也许赶不上。
但若是她死了,李符卿恐怕还要牵连这个厨子的性命。
当真是好算盘。
只是,被人算到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
待她里里外外都准备好,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待,说是要去外边等候了。
她用画扇挡着脸,一步步走到那妇人说要站定的位置。有儿童踮着脚试图看到她的脸,成功后,拽着身边爹娘的衣角,说好漂亮的姐姐。
所有人都是清一色都是道贺声或是参杂着笑声,没有一句是闲杂话。
没想到,第二次成亲竟然与第一次如此不同。
她余光看到藏在暗处的沈黎,正咬牙切齿的望着被簇拥着的她,眼神像是深夜的潭水,深不见底,手里攥着的衣服都皱的像是要抓破一个洞。没想到,这偌大的地方,竟还有个没戴面具,真性情的人。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见到她这位妹妹受挫,自己连半分欢喜和快意都没有,平静的内心甚至没有半分波澜,像是一潭死水。
敲锣声吹喜笛的声音渐近,所有人更是往门口聚了。
直到有大部分人突然哑然,只剩下一部分的道贺声,沈澜才意识到,是他来了。
她用余光看向了,已经站在他一旁的爹和袁氏,据说,他二人有什么急事,所以他进家门的时候一直没有来。
她感觉到了身边的袁氏呼吸一滞,几乎忘了呼吸。爹好像很镇定,脸色一点都没变。
柳言便是李符卿,多么奇怪的一件事,他竟然半分惊讶都不显露,她甚至有一刻怀疑爹早就知道柳言就是李符卿。
但是,两者之间悬殊过大,她草草结束了自己的论断。
正想着,面前的扇面被一团黑影笼罩,低眸间一双银丝布鞋已经近在咫尺。只听得头顶李符卿诚挚的声音响起:“我带她回家。”
本以为,有十张面孔的袁氏,这回却是站在那里,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难得的安分。
“好好待她。”
“一定。”
她看到李符卿试探的将手伸过来,她手放在身侧没有动弹。
“同我走,我们回家吧。”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他说的轻又缓,语气甚至带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她往旁躲了躲,但在旁人眼中却将她看作了害羞,周围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袁氏心急,上前一步措不及防的将她的手放进李符卿手中。
在等她想挣脱,已经来不及了,那双手已经将她攥住,力气不大不小,但恰好她反抗不了。
袁氏脸上堆满笑意,朝两人献媚般笑道:“殿下瞧瞧我们澜儿,都紧张成什么样了,这时候可不能耽搁良辰吉时。”
“多谢。”她听到李符卿朝袁氏这么说道。
转而小心翼翼的放缓了手上的力度,见她往前走了,才笨拙的跟上。她因为脚伤刚愈,留下了一些后患,所以走的蛮又缓,他便也刻意的降低了走路的速度。
有人摔倒,声音不大,但她听清了。
她停下脚步,撇头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扇面微斜,不少人得以看到她今日的面容,惊叹声四起,甚至看呆了。
她将视线放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沈黎,沈黎咬着红唇,侧身支撑着身子,想起身但好像又没力气,虚弱的模样,应当让周围人生怜。
袁氏反应过来,忙赶前去,心疼的搀扶起沈黎,视线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魏老爷稳步往那处走去,见沈黎肚子没见血,也并未说什么。
沈黎的位置从原本的后面,到了最前排,又站在了极为突出的位置。
明明是跌倒,却跌倒的小心翼翼,已有几月的孕相跌倒竟不见血,当真是好命。
一切刻意的让人…生疑。
只是不巧,现在大家的视线又被夺了回去,嫌少有人关心沈黎跌倒的模样。
她见沈黎不甘心的用前牙微压朱唇,气恼的模样将脸染上了绯红,像是不甘?何来的不甘?
以她所了解的沈黎来看,也许沈黎想换个丈夫吧,想当场让李符卿一见钟情?然后让李符卿当场换人,给她一个难堪?
巴不得呢。
她轻笑着,打算偏转方向往那处走去,手上力气一重,她被带到李符卿怀里,转而那只手轻揉的握住沈澜的腰。
她拧眉,朝他望了一眼。
李符卿不言,只是牢牢的望着她。
二人在满是祝福中走出沈宅,李符卿将沈澜送上红轿,锣鼓声响起。
李符卿翻身上马,视线正瞥到门口牌匾上的红绸,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幽深的目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格,匆匆一眼,并为停留,像是只是无意间扫到一般。
裴良拉马绳子上前几步:“殿下,走吗?”
“嗯。”李符卿撇头望向他,“你留下处理,一会跟上来。”
“好。”
李符卿勒起马绳,裴良往后侧头示意,众人领命,乐声起,震破天。裴良扫了一眼这浩浩荡荡的队伍,足有一条街长,身为二皇子,娶一民间女子,用上了这样的阵仗,已经是给足了沈澜面子。
裴良下马,将马拴上之后,视线挪到那红绸时,忍不住多停留了几秒。
袁氏下意识以为跟着二皇子队伍里的都是名流,上前时候语气甚至带了几分恭敬:“这位贵人,您是要来此喝杯茶吗?恰好,今日我们买了上好……”
还没等袁氏说完,裴良便拍着手上的灰尘打断她的话:“不是。”说完便径直往里头走去。
文人,到底是带了些贵气和傲气。
今日来此的不少都是为了巴结李符卿来的官吏,裴良平淡的扫了一眼,李家,文家,佑家,光华家。
虽然,二皇子如今失势,但仍旧有人愿意来此,就代表,并非所有官员是非不分,二皇子仍得人心,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好在赢得了百姓的心,百姓不知那么多里头机关算尽的事情,只知道二皇子是大英雄。
应该,他轻勾唇,自己释然之后,对未来没有那么多的负担,反而轻松不少,也许,这也是二皇子这么做的理由吧。
周围人齐齐望向他,他只是站在门口,轻轻朝众人鞠躬:“刚刚跌倒的女人何在?”
沈黎本被袁氏贴心的搀扶着,那虚弱的模样,惹得不少贵人觊觎。闻言后,沈黎像是浑身上下都精神了,忙掀起裙角,往门口跑,末了又觉得,有些过于激动了,刻意在即将走近时放缓了步子。
她轻柔的行礼,脸上染上了一丝可疑地绯红:“正是…”
裴良打断她的话,直接了当道:“魏家的人,还请魏家的人带回去好生管教,如果连脚都站不稳,不如别出来,如果一定要出来,打断便好,莫要给二殿下的喜宴染了晦气。”
魏老爷从众人中出来,脸色及其难看,他站在沈黎身边,微微点头示意:“有劳裴先生传令,魏某第定然好生管教,责日还请到魏先生到府中一叙。”
他去找过几次魏明杨,所以魏老爷认识他,他自然也知道位老爷找他过去喝茶是想什么事情,便草草敷衍:“择日一定。”
袁氏忙跑过来道歉:“小女有孕,身子不好,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嗯嗯嗯!”
周围人识趣的四散开来,走的走留的留,没人往这难堪的场面多看。
裴良摸了摸鼻子,好在今日来此的人,官场的人多,懂得该退的时候退,带动那些商贾想看热闹也不成了,不然显得他在欺负一个小姑娘似的。
魏老爷带着慌张的沈黎走了,袁氏站下门口,不安的望着沈黎离开的方向,人微言轻,作为一个母亲,却不敢多言什么,也许她也有些可悲。
裴良正打算转身离开,视线轻瞥间,正看到沈格正指挥下人扯掉红色丝绸,他驻足望着这一幕,有些不解为何这人如此快就将红绸撤走。
正看着,眼神突然与那人对上,他猛地一怔,那双眸子,真的只是个商贾?
第134章
黄昏时,橘黄夹杂红色晕染了天空,那形状如同古卷中所勾勒的形状,精妙绝伦,偶得鸟叫啼鸣掠过枝头擦着树叶而过,宛如剑刃,给这副画面增添了几分色彩,更是美的晃眼。
沈澜依靠在床上,透过那敞开的窗户,望着外面发呆,目光无神涣散,像是被勾起了灵魂,这副躯体只是空架子。
神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王妃,这大婚这夜,要不还是让殿下进去吧,不然咱们殿下这颜面尽失啊。”
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月色染天,将唯一的白掩盖。
神华又敲了敲门:“王妃,睡了吗王妃?”
“行了,你走吧。”李符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一阵脚步声离开,她抬眼望向门口的那道人影,在光照下,恰好能勾勒出他的身形。只听得他接着道:“我进来点个蜡烛,点完就走。”
“不。”她晃神回来,轻轻张嘴。
声音说的轻,但她相信,门外的人听到了。
望着门外的人离开,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木木的望着地面。
门外脚步声在围绕着屋子周围盘旋,一道烛光映照在地面上,摇曳的烛火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形。
她抬眸望向窗口,望见了窗口的那道人影,那人见她目光扫来,他顿了顿才道:“我就在这里拿着烛火,不进来。”
她收回目光,望着那已经放在桌上的水盆,一时间忘记了什么时候有人放在此处。罢了,她走到桌边,迟缓的褪去梳妆和红色喜服。满屋的红色,她只觉得刺目。躺回床上后,她并未睡着,甚至更为清醒。
她将银钗从手心露出一角,眼神如获至宝般捧在胸前,就在这时,映照在墙上的烛火突然晃了晃,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几乎瞬间,李符卿就到了她面前,试图从她怀中夺过钗子。
只是这回她握的及其紧,李符卿没抢过他,他拧眉:“听话,给我。”
沈澜见眼前人还准备伸手过来夺,将钗子转换方向,直直的往他手心插,几乎是瞬间,李符卿的皮肉便被戳烂了,她目光淡淡,像是意料之中,而李符卿却忍着痛意,反手将其拽到他手里。
沈澜望着空落落的手,目光黯然,像是失去了什么至宝一般:“你说你不会进来。”
他又骗人了,一次后的数次,数次后的无数次。
李符卿望着她,眼中闪过痛意:“我马上出去,但今晚我会一夜在窗边看着,你只管安心睡下,别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闭上眼,不再言语,脚步声许久之后才响起,似是停顿了一下才离开。
沈缓缓睁开眼,目光下意识望向桌上应当余下的银钗,只是眼下桌上空无一物,她挪过视线,恰好对上李符卿严肃的目光。
乏意贯穿身体,意识混沌,她沉沉睡去。
裴良走到李符卿跟前:“殿下。”
“嗯。”李符卿低低应声,眼神却仍旧望着里头沉睡的沈澜,似乎连挪开目光都不放心。
裴良望了他一眼,大致了然,但并为多言,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殿下可有看到那段红绸?”
李符卿望了里头一眼,压低声音:“你也觉得有异?”
裴良点头,解释道:“那种绸缎虽然远看与平常绸缎无异,细看却是看得出刺上的花纹,而那种花纹,又像是一种图腾,那是圣上才会有的东西。”
“没错。”李符卿蹙眉,“本王先前就觉得沈家有些奇怪,但是那时事情繁多,本王并未多管,但是,还有一事让本王不的不怀疑沈家。”
见李符卿面露不解,裴良应声:“殿下不妨告知于我,我也许能为殿下排解一二。”
李符卿抬眸望着月色:“去将神华喊来吧,替本王看着她一会,她精神状况有些不太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