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连那个黑脸伙计都不在,只有一个中年男人。
周临渊想,那应该是陆萤的父亲。
他客气地向他打听,“老板,敢问齐二在何处?”
“你是?”那人疑惑地看着周临渊,见他眼生。
“哦,我昨日找他买了些酒,却不甚醉了过去,没将酒拿走。今日便过来找他取回。”
“原来如此。”那人放下心来,“他今日不来了,他们要去土地庙,你等明日再来吧。”
“他们?”周临渊眉眼一动,陆萤和他一起吗?
他心思一动,恳求道:“老板,那您可知他现在何处?人走了没有?我今日邀了人请客,急等着呢。”
陆敬烟不是在外购置酒,便是在家中酿造。对酒肆的生意不太熟悉,一时竟让周临渊唬弄了,告诉他去青芜巷陆宅找找。
青芜巷不似其名,只在青砖石铺设的道旁长着一些杂草。
从巷口进去,不过十余步,便能看到陆宅的门楣。榆木牌匾高挂,上书“陆宅”二字。
“笃笃”周临渊敲门等候,过了片刻,门开了。
“是你?”陆祺有些吃惊,没料到他竟然会来这里。“周公子是来找秦越的吗?”
秦越也在?
周临渊暗骂秦越不讲义气,来陆宅也不与他说一声。
表面上不显,摆出善意的笑脸顺着陆祺的话说下去,“正是。”
“快请进来吧。”
陆祺将人引至堂屋,秦越一人坐在哪里。
见他进来,秦越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周临渊皮笑肉不笑地说:“来找你啊。”
陆祺去沏茶,堂屋就剩两人。
周临渊立刻问秦越:“陆萤呢?还有那个黑脸,他们去哪儿了?”
秦越就知道他不是为自己而来,“陆姑娘在后院备酒,齐二不在这里。”
“不在?”陆父分明说了他会在啊。
秦越解释道:“齐二的母亲身体不适,他回去陪母亲了。”
“哦~”周临渊放下心来,“那我去。”
秦越看看他,“陆萤姑娘不似京中的那些小姐,你别乱来招惹人家。”
还没过门呢就为婆家人说话。周临渊腹诽道。
“招惹我认,可我何曾乱来过?”
秦越语重心长地劝他:“你们身份悬殊,日后定然诸多波折,趁情根未种,早些断开这个念想,对谁都好。”
“嘿,你这正人君子美人在侧,倒劝我不要追求窈窕淑女了?”周临渊不满地辩驳。
秦越张张嘴,他正是因为陷入两难之境,才如此说。可周临渊听不进去,他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
一如当初他倾心于陆祺,不也是一往而深,不可断绝吗。
陆祺只端了一杯茶来,“周公子请。”
周临渊双手接过,不失时机地说:“早就听闻山寺镇的土地庙极为灵验,不知在下可否一同前往?”
“这……”陆祺看了看秦越,“姐姐马上就来,周公子还是问姐姐吧。”
一杯春茶下肚,陆萤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酒坛子。
周临渊登时起身,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酒坛子接过去。“我帮陆姑娘拿。”
陆萤蹙眉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临渊不答,只说愿同他们一起前往土地庙。
秦越在此,陆萤不能拂了面子他的面子,只好点头同意。
背对着秦越和陆祺,只有陆萤看到,周临渊得逞的笑。
陆萤压下恼意,暗道自己沉不住气,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挑起脾气。全不似平常的自己。
她索性不再看他,免得生气。
“东西都备好了吗?”陆萤问。
“都在这儿了。”陆祺指指后面的桌子。
周临渊这才注意到桌上堆着许多吃食,还有药包。
“这些都要带着吗?”周临渊瞪大眼睛问。
陆祺笑着说:“齐二哥不在,原本只打算带一半的。现在有周公子同行,便可都带上了。”
“啊……”周临渊突然有些打退堂鼓,“呵呵,呵呵。”
“那便有劳周公子了。”陆萤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神情,不过这笑在周临渊看来,却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他扯扯嘴角,“哪里,哪里。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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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的话吱一声吧,你们的关注是我的动力。
第4章 奸门有痣
山路上,陆萤陆祺两姐妹提着药包走在前头,秦越和周临渊两人拎着酒肉跟在后头。
陆萤在前面走得心安理得。陆祺心系秦越,频频回头。
秦越是个练家子,不见疲惫。倒是周临渊,气喘吁吁的。
“周公子,你还好吗?”陆祺担心地问。
周临渊强颜欢笑,回道:“好,好得很。”实则双臂发抖,脚步虚浮。
“那便好。”
周临渊咬咬牙,双手倒换一番,小声地对秦越说:“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家当小工,还不收钱。”
秦越看他,“你自己要来的。”
“那你怎么不拦着我!”
欲加之罪,秦越不理会他胡搅蛮缠,加快步子往前走。
“哎,你慢点!”周临渊压低声音警告秦越。本来自己的体力跟秦越一比就是废物,他把自己落在后面,那就里子面子都没了。没办法,只能愤愤地追赶上去。
渐渐的,日头上来了。
初夏的天气,到了午时,日头也很毒辣。尽管穿梭在林中,有些遮挡,但日上中天,太阳直直地照着人,大家都有些吃不消。
“找个阴凉处,歇歇脚吧。”陆萤提议。
“好啊好啊,姑娘小心中了暑气。”周临渊忙不迭地回答。他现在又累又热,内衫都湿透了。
刚好看到一处背阴的地方,树下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坐。
周临渊还死撑着,等大家都坐下后,他才放下手中的重物,坐下休息。
陆祺自小好动,体力也好。只坐了片刻,就闲不住了。
“我去摘些野果子来解渴。”
秦越随即站起来,“我陪你去。”
陆祺会心一笑,点点头。
陆祺说完便朝后山走去,秦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光看背影都觉得颇为登对。
“琴瑟和鸣,真是羡煞我也。”周临渊扇着扇子,“陆姑娘以为呢?”
“以为什么?”
“看他们两情缱绻,陆姑娘不觉羡慕吗?”
“这是她的福气,羡慕不来。”
“诶,此话非也。”周临渊缓过劲来,凑到陆萤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缘分天定,看似遥远,实则近在眼前。”
陆萤嗤笑道:“我只愿能寻一本分人家,粗茶淡饭即可。”
这是说我不本分?
周临渊又靠近一些,“并非在下自夸,我可是个极本分老实之人,陆姑娘觉得如何?”
陆萤飘过来不信任的眼神,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态度。
“嫁妆都收了,难不成要赖账?”
陆萤冷声说道:“休要胡言,我何时拿了你的嫁……东西!”
“我那几百两银票啊。”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陆萤回到陆掌柜的身份,说道:“那不是公子给小店的赏钱吗?”
“是,也不是。”周临渊摇头晃脑,故作玄虚。
陆萤打算与他来一番唇枪舌战。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给陆掌柜的订亲嫁妆,不是给陆家酒肆的。”
“买酒钱,自然是给陆家酒肆的。”
“谁会给几百两的赏钱呢,就算告到官府,也是判在下胜诉。”
“周公子是在威胁我?”
“岂敢岂敢。”周临渊连连摇头,“只是申明,那就是我给陆姑娘的嫁妆钱,姑娘收下了,便是同意了周某人的提亲,你我二人,嗯?”
他挑眉挤眼,使得陆萤一阵恶寒。
明知周临渊的话无凭无据,信口开河。陆萤还是将那银票拿出来,“还你还你,我不要了。”
周临渊却不接,“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陆萤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硬要将那银票塞到周临渊手中。
周临渊就是不接。陆萤一松手,银票掉到地上。
陆萤看看,“总之我还你了。”
周临渊抬头四望,“哪儿呢,我怎么没有收到?”、陆萤咬牙,碰到周临渊,她总是会被气到。
她弯腰把钱都捡起来,重又放回自己口袋里。是他不要的。
“陆姑娘这是同意做陆某人的妻子了?”周临渊一脸欣喜地凑过来问。
陆萤合上双眼,闭目养神,任周临渊怎么叫她都不说话。
“陆姑娘~”
“阿萤~”
“娘子~”
陆萤不耐地捂住耳朵。
周临渊笑笑,倚在石头上,不再烦她。
那边,秦越一路跟在陆祺后面。
“这儿呢!”
马蹄岭上植被丰茂,有各种奇珍异果。
陆祺指给秦越看的,是一株酸枣树。这个季节,酸枣还没红透,陆祺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呸呸呸。”马上吐了出来,“还生着呢。”
秦越好奇地摘了一颗,酸涩坚硬。
又沿着山壁走了一段,陆祺才停下。“就是这儿了,这个莓果特别好吃。”
山壁上攀附着许多绿色的藤曼,点缀其间的,是一个个小小的红莓果子。陆祺摘下一个来,自己先尝尝,“熟了!”
然后才给秦越摘了几个。
秦越从未吃过山间野果,见陆祺吃得那么高兴,他一把将手里的莓果倒进口中,果真酸甜多汁,美味可口。是秦越从来没尝过的滋味。
“好吃。”
“真的?那我们多摘些回去!”
陆祺就爱听好话。得到秦越的肯定,立刻活力满满地去摘果子。
秦越割下自己衣袍的一角,双手撑开,“放这里。”
这么好的缎子,就这么撕了?她把手里的红果放到缎子上,鲜红的汁水立刻把锦缎洇湿,印上点点水迹。
往回走的路上,秦越还是跟在陆祺身后,拿着那包果子。
陆祺走在前面,一脸甜笑,压都压不住。
远远的就看到丛林掩映中露出山寺的房顶,顶上的琉璃瓦片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光,线条流畅的飞檐翘起一个小角,下方悬着一个铜质的铃铛,远远看去,似乎在迎风作响。
顺着蜿蜒的山路拾阶而上,从朱红的大门进去,院子里洒下大半的金辉,入眼的就是院中一株参天的大槐树,树下有一石桌,几张石凳。砖石铺就的小路旁还排列着几株菩提,几株桃树。
大殿上方的匾额写着“土地庙”,两边有一副对联,上书“保此方风调雨顺,佑斯地物阜民康”。殿内供奉有两尊神像,“这是土地爷,这是土地婆。”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怎么才来啊?”孙淼听到动静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周临渊,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啊?”
陆萤不理会他的揶揄,领着秦越和周临渊去厨房放东西。
“小陆子,又和这位公子一起来了?”
陆祺有些羞涩地别过脸,不说话。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孙淼感叹。
“吃你的肉去吧。”陆祺恼羞成怒,“旺财!”一条黄黑相见的狗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直向陆祺本来,听话地蹲坐在她腿前。
“真乖。给你吃骨头。”
土地庙里有两个小师傅,自小被孙淼捡来养着。
两个人把陆萤带来的酒肉摆好,加上孙淼正午做的两个菜,置了一桌。然后来叫孙淼吃饭。
陆萤四人早上吃过,走了一路没什么食欲。
在斋饭内歇息了片刻,饮了些茶水,便由陆萤陆祺带着二人在庙中闲逛。
主要是带周临渊逛。
“土地爷也是这里的山神,人们相信他能保这里风调雨顺,所以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烧香祈福。官道修到这里以后,做买卖的人多了,也来祈求土地神保佑大家财运亨通。后来,夫妻吵嘴,求问姻缘,娶妻生子,都会来烧一炷香祈福。土地神就越来越忙了。
周临渊不信鬼神之说,但听陆祺说这么说,也想上一炷香,求神佛的庇佑。
跪在佛前,周临渊一时竟想不出要祈什么愿。他自小锦衣玉食,又聪慧奋进,顺风顺水,似乎没什么可求的。
至于姻缘,周临渊脑子中闪过陆萤的身影,八字还没一撇呢。
周临渊想不出什么明确的祈求,烧香拜佛时脑中空空。
最后还是求了个姻缘签,上书:“心诚则灵”。
谁都知道的道理,说了跟没说一样。
“阿萤,你这酒是越来越香了!”
酒足饭饱后,孙淼摸着肚子出来找陆萤几人。
陆萤一行四人在池边赏鱼。不知孙淼从哪儿弄来的赤金色小鱼,养在池里煞是好看。池底还有不少铜钱。
“那是自然,我姐姐现在可是青出于蓝。”
“你这和尚真是有趣,又喝酒又吃肉,将来是不是还要娶妻生子啊?”周临渊听这和尚满口“阿萤”“阿萤”的叫,实在刺耳。
孙淼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和你有关系吗?”
“是没关系,我只怕没人敢嫁给一个歪嘴和尚。”
这是暗骂孙淼不正经呢。
孙淼不屑地说:“那也比放浪的公子哥强。我观你眼若桃花,奸门有痣,鼻尖嘴薄,是滥情纵欲之相。”
“你这个假和尚,别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没想到这个和尚如此小气,自己只是打趣几句,他竟毁人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