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灵隐寺后山的叶予晗,起初也是心绪难平,想的太多,担心的太多,想着曲蝶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收到信了,收到了那有没有回信呢,师父怎么样了,大师兄怎么样了,现在外面有发生什么事了吗......但是渐渐的,叶予晗每天听着寺庙里僧人敲钟念经的声音,心也逐渐安定,下定决心好好修炼。
不知不觉,新年又快到了。这一年里,曲蝶对于补天诀的掌握已逐渐得心应手,不知道是天赋所致又或是心思坚定,很快她已经成为补天诀这一脉中的佼佼者了。这期间,曲蝶也跟随着师兄师姐们到各处去历练过,不过大多是在西南一带。她也时常会想起叶予晗,想起他总是护住他的那个背影,想起一起放花灯时他的笑脸,每个月她都会往藏剑山庄寄一封信,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叶予晗才会出关,她希望能第一时间得知他的消息。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收到过回信。
快要过年,教主曲云让弟子们放了假,可以四处去玩玩或是历练一番。曲蝶跟随师兄师姐们来到了成都的广都镇,大街小巷热闹非凡,似乎比去年的扬州还要热闹。曲漓带着曲蝶他们在一家茶馆坐下,这时曲蝶看见一队穿着明显明黄色藏剑弟子服装的人从旁边经过,赶忙向大师姐说明。曲漓看她着急的样子,只好让她去了:“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嗯!”曲蝶一个转身,已经闪出了茶馆,飞奔而去。
广都镇上的人远比想象的多,曲蝶出来时那些藏剑弟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过路的人,终于在一家客栈门口找到了他们。好在领头的还是藏剑大师兄,曲蝶扫了一眼没有叶予晗的身影,只好朝大师兄问好:“大师兄,好久不见了。”
“你是......”大师兄乍一看一个穿紫色校服的姑娘像自己问好,有些恍惚:“你是曲蝶吗?!”他上下打量了曲蝶一眼,原本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超过他的肩了:“一年没见了,姑娘变化好大啊。”
“也没有啦,只是长高了一点而已。”曲蝶腼腆的笑了,“大师兄,你知道叶予晗他......怎么样了吗?”曲蝶也不多寒暄,就直奔了主题。
“他,前段时间出关了,被师父送进了剑冢历练,”大师兄若有所思的样子:“出来以后他什么也没说,又回去闭关了。”看到曲蝶明显失落的样子,大师兄连忙安慰:“你放心,你寄给他的信我都帮他放在房间了,他一出来就会看到的。”
“他,是不是忘记我了?”曲蝶有些绝望,自己每天都会想起他,可他出关又闭关,自己却没有一点消息。
“不会的,等他下次出关,我一定让他和你联系好不好?”大师兄也不忍心看曲蝶这么受伤,希望能给曲蝶一点安慰。
“那就多谢师兄了,我先告辞了。”曲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回到茶馆,曲漓看见曲蝶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也就不再提了。
回到五毒后,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曲蝶已经很少再提及藏剑山庄的那段日子,众人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孰不知她只是把关于叶予晗的一切深深埋入心底,只有在夜深无人之时,才会悄悄拿出仅有的那一封信,反复翻看,回味那一段短暂的记忆。
渐渐地,曲蝶寄往藏剑山庄的信由一月一封减少到了三月一封,后来是半年一封。终于在曲蝶十六岁这一年,藏剑山庄再也没有收到来自曲蝶的任何信件。她虽然不再寄信,但信仍然在写,她只是把写好的每一封信,都静静收到了自己的盒子中,和叶予晗当初寄给她的那封一起,成为了不可为外人道的回忆。四年来,原本的小盒子已经装不下,曲蝶就换了一个更大的盒子,藏在自己房间衣柜的深处。
曲云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徒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逐渐变成安静内敛的少女,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仍有一丝担忧,曲蝶这些年不再问关于藏剑山庄、关于叶予晗的任何事情,但曲云知道,她还没有放下。尽管知道,但曲云也无能为力,五毒地处西南腹地,与西湖边的藏剑山庄千里之隔,根本不会有任何联系,更何况,有些事情,放下会更好。
第7章 请柬
在曲蝶十七岁这年,发生了几件重要的事。
首先是曲蝶的师姐曲漓出嫁了,对方是唐门的师兄唐霆。这二人在五年前相识,正是曲蝶从藏剑山庄回来后不久。彼时曲漓为了开解小蝶的心情,便带着曲蝶去无量山历练,碰巧遇到了同样来执行任务的唐霆。双方都要取无量山顶的五色石,于是立下君子协定,切磋胜者拿走五色石。于是双方大打出手,势均力敌之下,硬是打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曲蝶看不下去,做了一回小人,加入了战斗,唐霆一看曲漓受的伤转眼就被曲蝶治好,只能不甘落败。
不过后来曲漓还是把五色石让给了唐霆,自己不过是历练,没有任务在身,没必要为难人家。双方互通了姓名便各自下山,那时曲漓她们还不知道唐霆是唐门某高级暗杀组织的一员,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告诉对方真名。
没过多久,曲蝶发现时常能看见曲漓身边跟着一个神出鬼没的唐霆,唐霆经常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讨好曲漓,曲蝶也能顺带得到几个小礼物,而曲漓则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推着唐霆让他快走。不过曲蝶知道,如果师姐真的不喜欢,唐大哥根本近不了师姐的身。然而每当有其他人经过,唐霆就会突然不见了踪影。而且无论师姐给他设置了多少陷阱,唐霆总能突破。在外如此,就连毒雾重重的五毒,唐霆也能有办法进得来。
大概这就是唐门密术的精妙之处吧,曲蝶如是想。
有时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唐霆来找曲漓,有时又是一两个月不见踪影,后来曲蝶才知道,唐霆是暗杀组织的一员,原本透露了真名就已经是犯了大忌。出门在外,他们从不轻易泄露真容及姓名,毕竟干的本就是铤而走险的事情。然而唐大哥自从遇到了师姐,就有了想安定下来的想法,据讲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一定要让师姐过上安稳无忧的生活。
不过师姐对此似乎无所谓,她从来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肯定遇到过很多美女才女,我又何德何能得到你的青睐哦?”曲漓每次都这样无情地拒绝唐霆。
“你是第一个看见我脸的人,你还知道了我的真名,你得对我负责!”于是唐大哥只能一边耍无赖讨师姐欢心,一边努力想办法脱离组织。
后来唐霆打听到,曲漓曾经受过伤,多年来一直余毒未清,他担心曲漓是因为这个而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就想让曲蝶去帮他旁敲侧击地问问。曲蝶心中也一直疑惑过,因为师姐总是在照顾着别人,对于自己的事情却很少吐露,这个毒对于师姐到底是不是一个心结,谁也不曾知道。于是曲蝶就不断旁敲侧击地问师姐,可是曲漓也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要不是小蝶提醒,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呢。多次试探无果,曲蝶也只能作罢。
终于有一次,唐霆用千里迢迢从长安背回来的石冻春灌醉了曲漓,才听到曲漓无意间说出的心声,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中毒这件事情,虽然所有人都向她保证余毒对她日后的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她始终不肯放下心来,因而多年来练武也从不使出全力,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虽然对唐霆确有心动的感觉,但曲漓也怕自己会成为他的负担。唐霆在一边默默的听着,静静地坐着直到月上中天。
第二天,双方又恢复了以往,师姐还是不断拒绝着唐霆,而唐霆也依旧插科打诨,谁又知道昨晚究竟有没有人醉呢?
唐霆最终花了五年时间,脱离了组织,其间的艰难自不必说,而这一边,师姐也终于松口,同意了与唐霆的婚事。最开心的莫过于曲蝶,师姐相当于自己的亲姐,从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而这几年看着唐大哥的付出,她也都看在眼里,相信师姐一定会幸福。
婚礼比较简单,就是在五毒办的,但也很是热闹,大家都纷纷前来祝福。曲蝶甚至还看见了两个身着唐门服饰的人出现在唐大哥身边,片刻功夫又不见了踪影。
婚礼再热闹,但终究是别人的,曲蝶笑着祝福师姐,但在人潮散尽后,还是显出了无限落寞。五年了,曲蝶知道自己对叶予晗太过偏执了,仅仅凭着短暂的相处,就对他念念不忘至今。或许她喜欢的只是当时的那一种感觉?师姐曾经这样问过她。可是再也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了,曲蝶心里有个声音。
参加完师姐的婚礼后,曲蝶便向掌门曲云辞行,前不久,她收到了一封来自藏剑山庄的信,是多年未见的叶予忻寄来的,邀请她去藏剑山庄小住,并且要求一定要在九月十五之前抵达。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曲蝶还是心动了,这是一次机会,能够让自己离叶予晗近一点,哪怕他已经忘了他,悄悄看一眼也好啊。
曲云看曲蝶心意已定,也只好同意,或许去过之后,回来就会真的放下了呢。这几年曲云心里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藏剑少年也是有着恨的,他就留了一封信,却让自己心爱的徒弟失魂落魄了五年,原本她只希望曲蝶能无忧无虑地在教中成长,现在她却因为叶予晗,变成了一个遇事隐忍沉默不发的性子。
曲蝶又来到师姐的家里,向她辞行:“师姐,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我不在你更要注意身体,一定要按时吃药,当年中的毒虽然已经得到控制,但毕竟没有完全消除,如果有机会,我在想办法帮你找更好的药来。”
“我没事,倒是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忘记他,这次去了,不管成与不成,回来我都希望看到一个快乐的你。”曲漓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带大的少女,觉得如何叮嘱都不够,“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尤其是你现在是补天诀,遇到危险千万不要恋战,保命要紧。”
“知道了师姐,我很快就回来。”曲蝶抱了抱曲漓,转身正式踏上了旅途。
“曲蝶心里到底是有谁啊?”唐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曲漓身边,看着曲蝶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看不出来,曲小蝶还挺有故事。”
“闭嘴!”
......
“哦。”
第8章 靠近
曲蝶在路上走走停停了大半个月,终于在叶予忻要求的最后期限前抵达了藏剑山庄。此时已经是九月底,初秋时节,藏剑山庄一片金黄,满园的银杏树正是到了最美的季节。
还在船上,曲蝶就看见了站在渡口的叶予忻,虽然多年未见,但和当年相似的眉眼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叶予忻也看见了曲蝶,非常惊讶,几年没见,曲蝶的变化可谓是脱胎换骨,长高了更漂亮了自是不必说,现在的曲漓,带给人一种疏离感,让旁人不敢轻易搭话,她一抬眼,就给人一种安静孤僻的感觉。
“你总算来了,我收到你的信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要到了,这几天一直都在渡口等你呐!”叶予忻亲切地挽住曲蝶的手,引着她往庄内走去。
“到底是什么事呀,你在信上神神秘秘的,也不说。”曲蝶不免还是好奇,心里其实也有一丝期待,希望是和叶予晗有关的。
“我要成亲啦!”叶予忻羞涩的笑了。
“什么!这种大事你怎么不早说!我来了什么都没给你准备……”曲蝶没想到,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也要成亲了。
“你人来了就好啦,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山庄外的朋友,我是一定要请你来的。我又怕你路上奔波劳累,就想上回那样,所以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叶予忻一不留神提及了当年的事情,讪讪地望了曲蝶一眼,发现她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近几年我都没看到你有寄信过来了,你……放下我哥了吗?”其实当年所有与曲蝶相熟的人几乎都能看出来,她是喜欢叶予晗的,要不然也不会喜欢天天跟在叶予晗身后,一和叶予晗说话就脸红。只是没有人会想到,当时才十二岁的小姑娘,会把这份感情保留这么久。
曲蝶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叶予忻一时不知道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两人走到给曲蝶准备的房间里,叶予忻坐下来准备聊点别的话题,活跃下气氛:“你怎么都不问我是嫁给谁呀?”
“哦对,这我倒是真的要问一下了,是谁能入了我们叶小姐的眼啊?”曲蝶也确实是想知道,这几年一直没有叶予晗的音讯,藏剑山庄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只是偶尔会收到叶予忻寄来的问候。
“就是大师兄呀!”叶予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羞涩的笑容。
“大师兄?”曲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会在一起。
“是啊,我和大师兄一起出门办事过好几次,我武功不好嘛,他就很保护我啊,渐渐地我就觉得他挺好的。后来才知道大师兄其实早就喜欢我了,所以他向二庄主来提亲,我就悄悄让二庄主答应他了。”
“真好,但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成亲我都没有准备贺礼。”曲蝶看着叶予忻笑的甜蜜,也是非常欣慰,不过没能提前准备一下觉得有些遗憾。
“你人来了就好啦,这次我想让你在这里多住几天的,散散心嘛,正好陪陪我,你懂的,我也有点紧张的。”叶予忻倒是丝毫不在意贺礼的问题,反正藏剑山庄那么有钱,什么也不缺。
曲蝶还在纠结贺礼的事情,连叶予忻走了都没注意,她看天色已晚,也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曲蝶就醒了,左右也无事,便准备出门去看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虎跑泉边,曲蝶慢慢坐在了地上,微风吹来,回忆还是不自觉地涌上心头。曲蝶多么希望,那个记忆中的黄衣少年就坐在她的身边,可是转头一看,空空如也。
突然旁边的灌木丛中一阵响动,一个“庞然大物”冲了出来,“啊!”曲蝶又被扑倒,定睛一看,竟然是鸣玉!虽然鸣玉已经长大了不少,但是它独特的花纹和背上的金元宝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曲蝶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鸣玉竟然还记得她,内心一阵惊喜。只可惜,它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呢?转念一想,竟然又是勾起了悲伤的往事。
唉,算了,不想了。等看完予忻拜堂,自己就离开,就算是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曲蝶如是想。
陪鸣玉玩耍了一上午,曲蝶站起身准备回房间,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去拜访藏剑掌门。自己来了山庄却不向掌门问候,未免有失礼数。
楼外楼内,曲蝶拜会了掌门叶英以及二庄主叶晖,并按照师父的吩咐,呈上一只百年灵芝作为礼物以示敬意。
“几年未见,曲姑娘已经很有女侠风范了啊。”叶英感叹道,“这次藏剑大师兄成亲,算是我们山庄比较隆重的一件喜事了,曲女侠可要多留些时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