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门口走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绕过凤栖飞踱到院子里。
外面的巷子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依稀的喝令声。
凤栖飞回到祠堂门口,站在台阶边缘望过去,院子对面的一扇门被哗地打开了。
“快进,快进!”开门的人着深蓝色布甲,挺肩并足站在门两边,催促着同伴往里进。
两队并排的弓兵鱼跃而入,队伍最后大踏步跟着一人。
那人穿着赤色布甲,下身是骑装,踩着一双官靴跨进门槛,他年纪很轻,剑眉虎目,可谓英姿勃发。
他的目光先落在院中那人身上,再移到远处的台阶上,端丽冠绝的影子一落入眼中,便僵了一下,将身体站得更直,然后又大踏步往里走。
陆无迹只随意扫了一眼,没做理会。
那人直接从他旁边走过,径直走到台阶不远处,才停下脚步,语带笑意道:“青蝉姑娘。”
呵。
陆无迹嘴角微勾,无声嗤了一下,此时院子里没有风,只有弓兵们四处搜查的声音。
“李巡检,何故来此?”凤栖飞面带微笑,慢慢走下台阶。
李铭昀满眼都是身前的倩影,剑眉飞扬,道:“今日例行巡街,带着弟兄们从前面大道上巡逻时,有人来报案,称这处院子里有多人打斗,于是我便领着人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他语气盎然,一直有笑意。
“报案的人呢?”他一前一后竟同时传来两道声音,一样的内容,语气虽不急切但都显重视,李铭昀一愣,目光向后斜了一瞬。
他没有急着回答,脚尖向前,没有丝毫挪动,只上半身转向身后,看向陆无迹,扬眉道:“这位是?”
凤栖飞扫着四周环境,随口道:“他是衙门新聘的陆师爷。”
李铭昀挑眉,上下仔细将陆无迹扫了一眼,只觉他一副小白脸的模样,粗一瞄倒是文质彬彬,书生气质,但衣服上的那条白泽太扎眼了,看着就不像好人。
陆无迹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李巡检,失敬失敬。鄙人今晨刚到府衙报道,巧遇青蝉执首查探盗粮案,获得重要线索,于是还未来得及领些杂务,鄙人便被她拉上到了这里。”
恭敬有礼,面不改色,语气极其自然。
凤栖飞收回眼,轻笑道:“陆师爷舟车劳顿,才刚到胡州就迫不及待到衙门报道,游知州惜才如命,怎会给您安排杂事。当时您见我离开,一定要跟随而来,我再三劝阻无果,现只感慨陆师爷古道热肠,公而忘私。”
李铭昀眉头微皱,她都没有和他说过如此多的话,这人区区一个师爷有什么底气插手众人避之不及的盗粮案?
他的目光缓缓在两人之间移动,最后停留在凤栖飞脚边,萱色裙摆上的羽罗丝线闪着暖光。
六天之中,他们见了三四面,她的裙子总是不一样的。
他猜想她的父亲应是四品以上文官或者三品以上武官,而且多半是庶女,他应该是够得上的。
想到这里他又挺了挺身。
“呵,青蝉执首说得是,在下这跟人乱走的毛病看来真得改改了。”陆无迹浅笑道。
旁的一个小兵快步小跑过来,“头!祠堂侧室发现三具尸体,身上都是刀伤,一刀致命!”
李铭昀不再犹豫,大手一挥,“把报案人带过来!”
门外有两个手下押着一个穿灰衣短衫的瘦弱男子跨进院中,那男子唯唯诺诺,衣服上还沾着一些面粉。
“你是这院中的人?”李铭昀出声问道,他眉眼锋利,男子吓得腿软,要不是两边有人押着,差点跪到地上。
他使劲摇着头,“小人不是,小人在外面那条街的包子铺做帮工。”
李铭昀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带着惊恐,更多的是怯弱,质问道:“是谁让你来报案的?”
“是......是一个带着头巾的男人,他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找你们,照着他的话说就行。”男子头越低越深,恐惧让他的双脚几乎失去知觉。
陆无迹眼含笑意,拱手道:“看来这桩案情比想象中更为复杂,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接下来就辛苦二位了。”他正欲走又停下,“对了,李巡检,那边屋檐上还有一具尸体,麻烦您一并收了吧。”
说罢才走了一步,就听见李铭昀道:“等等。”
“陆师爷,你比我先到现场,这案子许多细节,我需要向你问询,你无需紧张,只是普通询问而已。”他先看着地上,再转向陆无迹的背影,“只有请陆师爷稍作等待,待我先了解下情况再说。”
陆无迹只笑笑,“李巡检言重了,在下刚到胡州,只混混沌沌跟着青蝉执首走了一遭,耳不聪,目不明,您有什么要问的,当问青蝉执首更为合适,我这厢便失礼了。”他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李铭昀挑眉,他的说法也更合他意,便没有再出声挽留。
凤栖飞此刻站在院中,观察着四周远处。
西边建筑不高,最高的塔楼根本藏不了人;南边更不消说,只能看见几座矮山;北侧虽然地势高,还有一座翎山金鸡独立,但是距离太远了,从山顶往下望,这城中的人影可能比蚂蚁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