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迹抬眼,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冷声道:“青蝉执首冰雪聪明,也会做此种打草惊蛇之事,令在下开了眼界。”
暗光罩在他身上,他好似坐在一把沉黑的黑檀木椅子上,声音冰冷,面无表情。
这种上位者的姿态让她狠狠拧眉,她冷笑道:“哟,陆师爷智勇双全,我打草惊蛇,您顺杆上去把蛇逮了那也是小菜一碟,那么好的机会,您怎么就没把握住呢!”
尾音消散,一阵短暂的沉默。
“呵。”他低笑一声,道:“青蝉执首说得是,是陆某不堪大用,错失良机。眼下正有一个机会,不知执首大人是否愿意不计前嫌,与陆某合作?”
凤栖飞抱臂,斜了一眼身前的人,闷声道:“说来听听。”
陆无迹扬眉,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他勾唇,慢声细语,“这座塔高七层,第七层被封死了,二到四层被树林遮挡,没有用处,全安排了守卫。五层漆黑一片,六层白日里灯火通明。”
“底层为什么不安排守卫?”她随便找了一个问题问问。
陆无迹顿了一下,道:“守卫越多,被发现的可能越大,二层以上安排守卫,主要为了楼上销毁证据而拖延时间。”
凤栖飞发现打断他会莫名有一丝愉悦,尤其是看他停顿,重整语言的时候。
看她沉默不语,他继续道:“这里临河,重要的东西扔出去便是,所以需要声东击西,一人走楼梯打草惊蛇,一人从外侧直到六楼守株待兔。”
“为什么是六楼?”
陆无迹垂下头,复又抬起,“六楼视线更远,白天点灯火就是为了看得更清楚,汇总,整理信息也更为方便。”
凤栖飞又不言语。
他接着道:“麻烦青蝉执首走楼梯,我去六楼如何?”
怎么这么讲礼貌了?呵,当然不如何!
凤栖飞抬头,看着他的身影,道:“还是我去六楼吧,我速度很快,建议陆师爷也快些上来。”
陆无迹沉默一瞬,轻笑道:“那便如此。”
他站起身,想踩在旁边的小箱子上直接拉开木板。
凤栖飞以为他要走下来,目光一闪,抬脚想阻止他,没想到两人相撞,都无法站稳,一个向前倾去,一个向侧方倒去——
陆无迹双手按在木板上稳住身形,凤栖飞被他整个框在身前,两人离得极近,他甚至闻到了她头发上鸢尾的香味,清冷摄魂,嗅之难忘。
他反应极快,顷刻便退,站回箱子上,身体有些僵硬。
一切发生地很快,若她不会武可能都来不及反应,可是那人放大的眉眼近在眼前,如此昏暗的光线,她竟能看得清楚。
她此刻还能回忆起他眉眼间好似天生自带的冷意,还有暗色瞳孔里的一些残忍与戾气。
她没说什么,拉开木板出去,很快消失在墙后。
白光照进阴影里,黑暗中的人慢慢走进光中,长衫上的锦绣泛着流光。
陆无迹从腰间取下一把骨玉折扇,两指一拈,扇面‘哗’地打开,一手背在身后,摇扇走上楼梯。
“塔势耸白尖,何来欲恐巅。”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带上笑意,他缓步上楼,声音引来了呵斥与质问,接着便是抽出兵器的声音,一队人马一拥而下,将楼梯堵了个严实。
他笑意加深,收回扇子,“各位也是来这塔中看景的?呵,今个儿可真是太热闹了。”
带队的人看他身后空空,孤身一人,脸上横肉叠起,“哼!我看你是来找死的!”他提刀便砍,没想到竟被他一把扇骨稳稳接下,他面上只剩一丝浅笑,森然道:“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凤栖飞踩在屋檐上层层跃起,五楼果然一片漆黑,窗户应该是用布帘蒙上了,在斜拱檐与刻宝相花纹的瓦当间,十分突兀。
六楼用做监视,五楼用来整理信息岂不是更为合适,再说他们能想到同时进攻两处,安排的人会想不到?
如果楼上受到攻击,楼下还有时间销毁证据。再说如果没什么用处,为何要蒙上黑布。
所以,从这里才能一击而中!
她踏着檐脊一跃而起,右手抽刀,劈开窗柩,一个翻滚落在房间一侧。
她进来时,快速扫了一眼,屋中很暗,没有点灯,只有侧方有几许人影。
她站稳之后瞄过去,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人站在一座房间内部搭建的,通往楼上的楼梯前,正欲上楼,有人刚走上两节楼梯,站在楼梯上望过来,好似十分诧异。
他们腰间利剑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光,下一瞬,便是数支白光凌厉闪过,众人行动迅速准确,不发一声,便封住了她所有去路。
凤栖飞垂下眼,暗嘲一声,这是进了狼窝了。竟然真的在楼上,他们刚才明显是听见楼下动静,想上楼帮忙,蒙黑布是障眼法,看他们的神情也没想到有人中计。
她提剑接下一击,快速扫了一眼房间,发现后门开着,应该是有人下去查探情况。众人攻势猛烈,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但是时间紧迫,根本耗不起,就算打赢了那也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