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眉描长,其余地方皆不做任何修饰,虽然不论是谁,只要看见她的脸,都能认出她是个女子,但是进青楼却足够了。
清汐阁闹中取静,开在东街最宽敞的地方,从前脸到后院,占地极广,三四个两进宅子才抵得上。
它的前门极不起眼,普通的二层木板房子,连个招牌也没有,隐在闹市中,一点儿不突兀。
凤栖飞从旁一条小巷进去,没走几步,便见雕梁画栋的一处入口,砖墙上雕着花,两旁还有釉彩的腾云飞仙图,这才是它真正的大门。
门敞开着,里面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绸缎,外罩纱衣,话还未到,浓香已至,“哎哟,这才几时,这位......”她眼角细纹明显,已快四十的年纪,看见她时稍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位小公子。”不知怎的,她话音都低了一些,“今日还早呢,您看看天色,再过两个时辰来便差不多了。”她脸上笑容尴尬,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灰蓝的天。
凤栖飞笑了笑,将一块份量不小的金锭放入她手中,“万分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是来听曲的,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可否帮小生安排一二,今日闲来感怀,很想听听胡州有名的叹曲,解解情思。”
隽娘余光瞥见金色光芒,手中实实在在地握着大小,一瞬便喜笑颜开,乐上眉梢,“哎呦喂,您快里面请,我叫隽娘,这阁中唱曲的姑娘都归我管,公子真是好眼光,胡州最好的叹曲就在这您才听得到!”
隽娘赶紧领着人往里进,将她让在前面,向里旁伺候的人使了使眼色,马上便有人去准备上好的酒水饮品。
隽娘满面笑容,心下微叹,这位小姐比她们阁里的头牌还要好颜色,竟也为情所困,换装来此听曲解抒,怎不令人感慨。
她轻笑道:“公子啊,我们这里听曲的特等厢房有两间,分别在阁楼左右两侧,您想要哪一间?”
凤栖飞一进门,便听见楼上隐约的唱曲声,这楼里很静,四周都没有点灯,只用日光照明,唯楼上那间房燃着蜡烛。
“隽娘,那楼上唱的也是叹曲吧。”
隽娘抬头看了一眼,道:“是叹曲,那是上房,您在特等房里绝听不到底下的半丝杂音。”
凤栖飞停下脚步,打开扇子轻摇,“原不止我一人忧愁,叹曲讲究环境心境合一,我现在听见这朦胧曲音,便不想再去他处了。”
“隽娘,能否麻烦你帮我与那上面的客人沟通一二,只在门外旁听也行,我愿付那位客人的所有费用。”
隽娘看她停下,便大概猜到了意图,她心下略有为难,面上却不显。
“不瞒您说,上面那位不是普通客人,但是为人豪爽大气,与我也有些交情,我这就去给您问问。”隽娘再次打量了一眼身前丰神冶丽的人,她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皎如秋月,温柔有力,让人难以拒绝。
哎,旁听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隽娘从上房里出来,眼含笑意朝走廊旁的凤栖飞招了招手,待她走近,小声说道:“那位客人同意了,而且您还可以进去听,里面已经放置了屏风,您进去就能看见一台方几,直接就坐即可。”
凤栖飞嘴角带笑,极为诚恳地道谢,推开门走了进去。
曲声一下便清晰了起来,轻叹婉转,抓人心魂,她关上门,走到矮几前坐下。
手边是沏好的茶水,温度适宜,茶香四溢,眼前视线开阔,尽头处有一座圆台,用绾姜色的纱帘围着,看不清景象,只有一剪倩影,圆台后面还有几个打鼓吹笛的乐人。
房中央有一个铺了绣布的长条桌,桌上摆着几样东西,似是簪子,金钗,脂粉之类的物品,这人进出几回就是去买这些东西?
身侧的屏风是一幅墨色的山水画,旁边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她抚了抚杯口,低声道:“多谢章大人,大人脾性豪爽,青蝉能与大人共听仙乐,荣幸之至。”
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曲音缭绕不曾停止,远处吟唱的人听不清这边的动静,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是近日才到胡州的吟引司执首青蝉?”他不等回答便继续道:“帮我问长公主安,长公主当年在战场上的飒影风姿,每每想起,心向往之。”
凤栖飞苦笑,她姑姑未曾婚配,没有子女,只养了几个男宠,日子过得倒是有滋有味,这位章大人在她姑姑那里倒是有姓名的——一个在只出纨绔的世家长大的不一样的猛男子。
章海出生世家,母亲是啸威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因为这个出身,在他父亲家受尽白眼,他本人倒是没受过委屈。
虽然章家子孙多,但他武力强,性格莽,无人敢在他那里造次。
但她母亲身在后院,很多事情他鞭长莫及,于是在他母亲因为心抑病死之后,直接投奔了他外公,将镖局开到了边境。
后来边境危急,参加了燮椎之战,取得战功,从校尉慢慢做到了胡州守备的位置。
他的战功,当年在章家的年轻一辈里是独树一帜的。
章老太爷啃着骨头磕掉半颗牙时接到的消息,当场从心痛不已愁眉锁脸变成欣喜若狂眉欢眼笑,一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让新鲜的牙洞随风漏着,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这根独苗苗受到了极大的关注,章家几辈子积蓄的资源,都想往这根苗苗上使劲灌溉,可是这根苗只想自己生长,到现在也算有了一方天地。
“青蝉定会带到,不知章大人今日在此流连,是在等人吗?”
章海沉沉笑出声,“没想到青执首如此直截了当,不愧是长公主看重的人。没错,我是在等人,已经等到了,你来,是我料想到最好的情况。”
“那最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