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朝崔淼就被御史邱大人上奏参了一本,邱御史罗列其罪状:滥用职权,包庇罪犯。平景帝大怒,崔淼自然大呼冤枉,自己深知这罪是认不得的。可奈何王庆已经被逮到了大理寺,人证和受害者都有,甚至秀玲手里还有崔淼封其口用的银票,实在是证据确凿,不得不认。
平景帝随即下令彻查此事,不多时,王庆的种种罪行便被公诸于众。崔淼自知大事不妙,转头看向赵湜,赵湜不出一言,只伸手摸了一下悬于腰间的荷包,崔淼瞬间瞳孔放大,这腰包正是他那心肝儿王姨娘的,崔淼以为赵湜控制住了他的家眷,原本鱼死网破的心也就没了,只能乖乖认罪。
宁远伯崔翰见状立马出来告罪:“殿下,是老夫未教好儿子,犯下如此大错,垦请陛下降罪。”平景帝自然不会罚年岁已大的宁远伯,一挥手说道:“这也怪不得你,毕竟已经分了家,但子不教父之过,朕便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吧。”这惩罚倒是不痛不痒,也算彻底的将崔淼划出了宁远伯府,原本这崔淼就是因为王姨娘一事被赶出府的,现在更回不去了。
崔淼被削了官,也算是以儆效尤了。这一判,平景帝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人人都在称道明君,于是平景帝顺势下令彻查刑部,平反冤假错案。
这一重任便落在了之前插手刑部的二皇子赵柘身上,赵柘上奏请求提拔左侍郎岑铮,并主任其调查此事。
这一举动倒像是宣告了他的站队,当日赵柘就收到了四皇子赵燚的探病贴。
要说这赵燚也是有趣,早不探病,晚不探病,非要赶这个当口来,也不怕落人口实。可赵燚就是这么个性子,想做什么做什么,任性妄为的很。其生母宁妃又极为受宠,是威武将军宁彻的嫡女 ,可性格却完全不像虎门之女,煞是温柔体贴,反倒是他的儿子似乎像极了外祖父这个大老粗。
赵柘给赵燚回了贴,约好了明日正午见面,赵燚随即又来一份帖子,约他今晚过府用晚宴。
赵柘对于赵燚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样子已经习惯,遂又回了份贴,这回帖子的内容直白明确——没空 。
赵燚毫不气馁,拍马而至,预直接探视。
赵柘两耳一塞,吩咐门房说他不在。
赵燚翻墙入户,看见悠闲的坐在院子里吹风的赵柘恨得牙根痒痒。
于是赌气坐在他对面,瞪眼睛。
可赵柘呢,一副老佛入定的样子,就是不睁眼看他。
赵燚这种暴脾气哪忍的住 ,破口大骂:“赵柘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子要见你一面这么难吗?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你娘们唧唧的 ,见一面还得约时间,你是不是心虚,不敢见老子?”
赵柘听了倒也不生气,掏了掏耳朵说道:“你这不是见了吗?我的规矩再多还能束得了你?四把火,你下次可以再大声点,我这整个府就都知道你四皇子喜欢翻墙了。”
赵燚一捶桌子,“你以为老子在意这个?我今天是要问你,你跟那个没出息的家伙站一头儿了?”
暗金给赵燚递了一杯茶,赵燚牛饮而尽,赵柘心疼的咂嘴,撇了一下暗金,这可是爷在江南好不容易淘来的碧螺春,千金不换的啊,往日也没见暗金这么殷勤,没想到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大老粗的。
赵柘默默的把茶壶往回移了移,说道:“不然呢,帮你?”
赵燚咂咂嘴,觉得这茶味道还挺清新,就又捞起快移到赵柘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一饮而尽,便觉得自己的火气都消了不少,于是他的语调也放平缓了,说道:“老子更喜欢打仗,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老子不喜欢,但怎么也比那个庸材强,你看他干明白过几件事,前年晋城大旱,他领命赈灾,结果连瘟疫都没看出来,还放了大量的流民进京,要不是老三听闻消息,即时阻拦,这盛京怕就成了瘟疫的重灾区了。哪次他领命不需要其他人给他即时止损,朝堂上的事屁见解都没有,还跟那个弱鸡表弟不清不楚的,就这样的人担得了大业?你他娘的怕是眼瞎了吧。”越说越激动,觉得口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
赵柘心想你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可这老皇帝就是看不清啊,我能怎么办。然后默默用眼神阻拦了暗金想要续壶的举动。
接着他拍了拍手开口说道:“骂得可痛快?痛快了就回去吧,有那时间不如去看两本兵书,和宁老将军切磋切磋武艺,做好自己的事,一切顺其自然。没那个心思也就别掺和不相干的事。”
赵燚眼睛一瞪:“老子这是看你顺眼,怕你走错了路,你那脑子里有点东西,要真佐了那个庸才上位,老子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赵柘的眼色下,赵燚生生的把造反两个字咽了回去。
赵柘心里一动,说道:“四把火,既然你说我脑子里有些东西,那看在我还不太讨厌你的份上,我送你条锦囊吧。“赵柘进屋大笔一挥,不多时便拿出一个锦囊。
“神神秘秘。“赵燚不屑的呲了一声。”不如直接告诉老子写的什么?”虽是这么说,倒也没有打开锦囊。
“多读书,少说话。”赵柘嫌弃的说道。
赵燚白了赵柘一眼,倒也知道他不会大费周章的就写这么句讽刺他的话,于是还是乖乖地把锦囊揣进怀里。后来当赵燚处于窘迫境地之时,这锦囊也确实救了他的命,当然这是后话,我们先行不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如果不是年代问题,我觉得用火药桶形容姆们四殿下更贴切。
赵燚:你说什么呢!你闭嘴!
小宝贝(委屈脸):嘤嘤嘤~
第10章
赵湜回到府里就马上摘了腰间的荷包,换了身便服,将荷包递给长青叮嘱他烧掉。并吩咐他备茶。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果然有人登门拜访,来者是赵湜的表哥,云显修的长孙云齐均。
长青将云齐均引入书房,倒好茶便带好门退了出去。云齐均是为了崔淼的事来的。赵湜听他说完眉头皱着,倒是有些隐隐的怒气,“这样一个没用的家伙,外祖父还要保他?我倒是不知道云家什么时候这么缺人了?”
云齐均明白赵湜为何生气,原本刑部已经势在必得,偏偏这王庆就让人拿住了把柄,但祖父叮嘱的事情他又不能不完成,他顿了顿说道:“虽然这崔淼已经被削了职,但他也没少帮咱们做事,也算是条忠犬。”
赵湜拿起案几上的一张纸丢给了云齐均,“忠犬?你们养狗的时候也没想想他会不会反咬你一口!更何况你真的要把他做的那些事算在我的头上?”
云齐均看到赵湜丢过来的纸上的内容,脸色变得很难看。
赵湜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幽幽地说:”外祖父怕的就是他留的这一手吧。他见过崔淼了?”
云齐均只能点头承认。
“云家也该收敛一些了。”赵湜的语气不善,盯着云齐均,眼神里充满警告。
云齐均呼吸一滞,他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东西没在他手里,我会处理,至于崔淼——处理好了,别留下祸患。”赵湜说道。
“那——需不需要云家协助?”云齐均问道。
“不用了,查查王庆的案子是怎么翻出来的,那个秀玲又是怎么被找到的?既然已经有人动手了,我们也别太被动。“赵湜拿起茶杯晃了晃,杯子里茶水溅了几滴出来,晕在案几上的宣纸上,赵湜定定地看着水渍,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云齐均见状,也不自找没趣,便告辞出了书房,一出门比那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门侧。
“你是云崖?”云齐均觉得他眼熟。
云崖垂着头回答道“是”,云齐均上下打量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小兔子长大了。”
云崖脸一黑却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默不作声,这时听见屋里面喊了一声“进来”。云崖快速地推门而入,本来还要说些什么的云齐均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身离开了。
云崖进门请了安便开始汇报情况,“名册的笔记验过了,是崔淼的,王姨娘也已经暂时安顿了,她说只要殿下救出王庆,并送她们离开,她就会把册子交给您。”
其实并不是赵湜控制了王姨娘,而是王姨娘“自投罗网”。今早赵湜上早朝前,这王姨娘就不请自来了,王姨娘拿着崔淼的名册做交换,要赵湜保她和王庆二人的命,王姨娘拿来了名册中撕下的一页,这名册记录这些年崔淼替云家平的案子,当然这些案子不都是云家内部的人犯的,还有很多是云家拿来收买人心的。这名册一旦公布,势必牵连甚广。
赵湜在此前就派云染去找过,可翻遍整个崔府也没找到名册,原以为东西被赵柘得去了,却不想被王姨娘捷足先登了。其实若东西在赵柘手里,他还不是很在意,毕竟现在赵柘没有站队,这东西也只是他谈条件的一个筹码,他有信心拉拢赵柘。但是东西在王姨娘手里就有了狗急跳墙的风险。
赵湜提笔在那被水溅到宣纸上画了一朵墨竹,而那溅出的水滴就像清晨竹子上挂的露水 。赵湜放下毛笔,吩咐道:“找个人易容成王庆,今晚送王姨娘和他出城,走金南坡的竹林,一定要套出东西在哪,然后不留活口。”云崖领命离开。
接着赵湜说道:“出来。”召唤影卫现身,云锦一个翻身站在地上,单膝跪地答道:“云锦在。”赵湜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当值的是云锦,随即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现在去大理司大牢,杀了王庆,办得漂亮些。”云锦领命,转身离开。
赵湜提起笔按在画好的墨竹上,墨汁渐渐向四周晕开,直到将墨竹全部盖住。
云锦领命后便立即前往,却在逐渐靠近大理寺时看见不远处浓烟滚滚,那连绵一片的也不知时傍晚的晚霞还是赤红的火焰。大理寺地牢走水了,云锦心中一惊,快速向大理寺地牢飞去。等云锦到了门口,正看见守牢的衙役们往进抬水救火,云锦一咬牙,从地上抬起一桶水泼在身上便冲了进去。可进了牢房却看见关押王庆的地方空无一人。云锦踢开牢门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见没有挣扎的痕迹,便快速的离开。出了大理寺的地牢,他就听见有有一声焦急的声音说道:“快去禀告大人,那个明天要问斩的王庆失踪了。”云锦顺着声音瞧去,却没看见说话的人。
云锦原本是要回府禀报的,可她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突然想起来赵湜吩咐云崖的内容,看了看天色,心里一紧,毫不犹豫地转身往东门飞去。云锦是要去阻拦云崖,这大理寺走水,王庆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出,王姨娘一定走不出盛京的大门。
云锦到了东门果然看见守门加派了士兵,正在严查出城者的身份。云锦选择一个角落,打算在云崖他们靠近之前拦下他们。但云锦并没有等到云崖。
第11章
三皇子赵湜在听见大理寺走水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阻止云崖,所以云崖在往东门行进的路上就及时终止了行动。云崖按照赵湜的吩咐将王姨娘和“王庆”送到了一出隐秘的院落。并没有带回三皇子府。
云锦是被云赐叫回去的,回去时看见赵湜的书房还是灯火通明。云锦轻叩了一下书房的门,听见同意声后推门而进,长青正在案几旁剪烛芯,赵湜正站在案几后俯身作画。
“殿下,属下观察过了,王庆的牢房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血迹,王庆应该是被认识的人趁乱带走了。属下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可以地传播王庆越狱的消息。”云锦将所见整理了一下禀告给赵湜。
“嗯,你做得很好。”赵湜放下毛笔,接过长青递过的手帕擦了擦手。
赵湜向来是个很从容的人,对待任何人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很少有情感的流露。但是云锦知道赵湜如果遇到了烦心的事情就很喜欢画竹,形态各异的墨竹,往往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点缀,只有一根根的墨竹,似乎是为了让自己静心。
赵湜拿起案几上画满墨竹的宣纸抖了抖,语气淡淡地说道:“派人杀了王姨娘吧。”
云锦领命,但并没马上离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请殿下给属下一个时辰的时间,属下想试一试。”
此时的二皇子府的折园也还燃着烛火,赵柘罕见的穿着一身素衣躺在折园的曲水旁的的草地上,他身旁散落着倾倒的酒杯和酒壶。赵柘闭上眼睛手指轻晃哼着小调“风儿吹,云儿摇,又是一年桃花香,柘儿乖,榛儿笑,阿娘给你们唱小调。”
暗金缓缓地走近,捡起来地上的酒壶,转身要回去添酒。
“事情办妥了?”赵柘清冷的声音响起。
“王庆已经被我们的人带走了,大理寺走水的消息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今晚全城禁严,所以三皇子并没有送走王姨娘,我们的人现在正在找她的下落。还有,东西没在王庆手里。”暗金挑着重点汇报。
“不用找了,老三不是蠢的,王姨娘这个时候估计已经死了,崔淼死了,王庆失踪了,皇帝肯定会起疑心,这个时候谁沾了王姨娘,那就是不打自招。想办法把那个宁轲给我找出来,倒是溜的快。”
说罢赵柘翻身坐起,摸起旁边的酒杯,望着远处的明月,似乎在自言自语:“阿娘,今儿的月不圆,但我给您放的烟火您看到了吗?红彤彤的。你总惦记那老不死的给你放的烟花,我今天也放了,那满天的火光——我觉得不好看。那老东西肯定气坏了,他用了二十五年才熬走了他爹坐到那把龙椅上,最怕的就是他的好儿子们的野心了,我偏要让他慌,让他惧,让他做那嗜子的毒虎。”
说着他将酒杯里的酒倒进曲水里,“阿娘,我跟他表过衷心了,他还真的相信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倒是会讨巧,跟着他就永远不会站错队——站错队?我当然不会站错队。”说着嘲讽的笑了笑。
“天要亮了,酒得醒了,暗金啊,不用再添了,我们一会儿还要看好戏呢。”赵柘起身拍拍袍子,笑着朝屋里走去。
说回王姨娘,云崖带着王姨娘和假王庆去了云家的一处隐秘的宅子,并将王姨娘和“王庆”分开关押起来。子时,一个黑影窜进了宅子的,越窗而入。
王姨娘惊醒,放声大叫,被黑影一把捂住了嘴,黑影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叫,我是来救你的。”
王姨娘也是聪明的,自然知道这救她便是有所求,便逐渐镇定下来说道:“你是谁?”
黑影将一把匕首放在她的脖子上说道:“这你不需要知道,王庆在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