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婆说:“今日来这里是想裁身衣裳?”又道:“林家小姐又何须亲自来,叫人去府上为小姐亲自剪裁不就得了。”
李风代替林姷解释道:“这是大人的吩咐,叫姑娘亲自来挑选大婚时的布料。”
“大婚”英婆眼前一亮,说:“那倒是真该亲自来挑选。”
林姷道:“英婆呢?来这里裁衣裳。”
英婆笑起来一脸褶皱,五官干瘪的像是聚在了一起,她说:“听说从广陵那边运来了一批布料,我便来瞅瞅。”又感叹道:“这时间过得也是快,奉臣的女儿都要出嫁了。
奉臣是林业深的小字。
林姷说:“英婆是一路陪父亲走来的,白云苍狗,事事无不在变化,哪怕为人子女,也终有一日会离开父母。”她轻飘飘的说着,随手拈起一块云锦纹布料。
英婆说:“对奉臣来说这爱女出嫁可算得上是头等的大事了。”又叹息道:“想当年大人从邺城死里逃生,也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晃竟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林姷手中的那块料子薄而柔软,绣纹也格外精美,但她的心思却不在此:“邺城?”她道:“邺城发生了什么事?”
英婆很愿意与她多说说话,颤巍巍的扶着案几坐下说:“这件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是二十年前,还没有你呢。”她的声音苍老,微眯着眼,看样子仿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寻着痕迹,试图把那件旧事一点点从带着腥味的泥土中翻出来。
“那是……”英婆的眼睛眯的几乎看不见了,忽然间她目光一亮,说:“想起来了,那是建安十四年,那时候啊,先帝还在世,奉臣也才十五岁……”
英婆这话匣子一打开,多半是关不上了,李风有许多事情压身,不愿意在这里听英婆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行礼道:“赵老夫人,我还有事务在身,就不打扰两位了……”
英婆用着朽木一样干瘪的声音缓慢地说:“走吧,走吧,我五年没见姷儿的,要和多她说说话,下次见就不晓得是何时,兴许老身都化成白骨了。”
李风说:“是”转身又对莘儿说:“正好没你的事,走,陪我办事去。”
莘儿不太高兴,瞥了眼高焕说:“你怎不拽他走。”
李风说:“他力气大,留在姑娘身边,有个三长两短还能保护姑娘,你这幅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模样,就在这里也没用。”又有些不耐烦地说:“走,别废话了。”
莘儿被骂了一顿,这才悻悻的离开。
第23章 龌龊
人走了,店里只剩下了林姷和英婆,高焕站在门外头,背对着墙,消瘦挺拔的身体在阳光下,被拉出了一条细长倾斜的影子。
屋内,英婆缓慢的蠕动着嘴唇,没有牙的嘴向里憋着,她说:“那是建安十五年的时候……”
林姷说:“方才不是建安十四年?”
“哦,那就是老身记错了,老身老了,实在是记不住那是建安多少年,总之那年先帝还在,老身记得那时候奉臣还是跟在越王身边的。”英婆说道:“那时候先帝带兵伐吴,诶呦,那一战打的可谓是艰难。”
林姷问:“父亲也参与其中?”
英婆摆手:“奉臣那时候跟越王在邺城,就在先帝伐吴的过程中,作为先帝胞弟的越王反叛了。”
林姷说:“这件事我知道,兵将在外,国中空虚。”
英婆说:“当时的陛下还没有被迁来宛城,国都尚在洛阳,邺城的越王蠢蠢欲动,但他手中无兵,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致命的选择,为了夺权,他私下与西凉订盟,待他夺得皇位后,会正式加封西凉王,他有招抚西凉之心,好在西凉也有投靠之意,于是西凉王便衣潜入了邺城,与越王共商大计。”
“后来西凉王不知怎么,竟然与越王决裂,屠了邺城。”林姷隐约听说过。
英婆说:“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西凉王与越王为何决裂。”
“为何?这难道同我父亲有关系?”林姷问。
英婆说:“西凉王是便衣潜入邺城的,谁也不会想到,手下拥有七万铁骑的西凉王竟是个年不过个十五的少年,同时潜入的还有西凉王的妹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英婆看着案几上的水杯,缓慢地说:“为了防止引起怀疑,越王将两人留在府中,表面上与府中其他下人无异,但实则礼遇有加,西凉王的铁骑也在越王的帮衬下,偷偷扎入了邺城。”
林姷叹道:“就在要举事的时候,西凉王反叛了,扎在邺城的西凉军瞬间变成了架在越王脖子上的利剑。”
“是这样”英婆说:“西凉王之所以反叛你猜是因为什么?”
林姷摇头。
“西凉王随行的那个妹妹死了”英婆道。
“死了?”
英婆嗫嚅嘴唇,低声地说:“被人奸污,自杀了。”
林姷不可思议地道:“这怎么可能,西凉王的妹妹不是才十二吗,谁会奸污那么小的……”她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了,眼睛久久的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