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无须二位操心了。”云雾敛将冰帕翻了个面,声音也同那帕子一般丝丝冒着寒气,反问道,“咱们头先可是说好了的,君子一诺重千金,殿下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卫旸哼笑了声,将茶盏放回桌上,“可孤分明记得,之前咱们约定的是,一切去留,全看云旖自己的意思。云旖若是不肯点头,谁也不准强行带她走。这想反悔的究竟是谁啊?”
云雾敛眉梢抽了抽,耳根隐约发热,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元曦觑着他神色,忍不住问:“云公子有话但说无妨。你跑这一趟,想必也是希望能一次将所有事情都解决。既如此,若还遮遮掩掩什么也不肯说,岂不耽误事?”
云雾敛盖在冰帕上的手微微攥紧。
言出不行,出尔反尔,这都不是君子所为,他如何不知?又如何愿意这般行事?
头先同卫旸定下约定时,他也的确是想将一切都交由云旖自己决定,直到开口的前一刻,他都不曾想过反悔。
可偏就是开口的那一瞬,他犹豫了。
心底像是有什么声音,一直被他刻意压抑在脑海深处、不愿意听的声音,在不停敲打他、告诫他,不可。
他赌不起。
倘若她真的跟卫旸走了,回去帝京,再不搭理自己,他该怎么办?
仅是一个念头,还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念头,他便克制不住心头痉挛绞痛,似也中了鸩毒一般。明明从未得到过她,却像是已经失去她一千一万遍。
他承受不起。
这种想法先前还从未有过,又或许一直都存在,只是他从来不肯面对罢了。
他虽什么都没说,元曦却是猜了个完全,笑了笑,故意问:“所以云公子为何突然反悔?”
云雾敛怨怼地横她一眼,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她旧居南方,从未离开过,便是真随你们去了帝京恐也难适应那里的生活,倒不如随我继续待在南边的好。”
元曦轻笑,毫不客气地戳穿:“宫里头什么都有,衣食--------------?璍住行皆可依照她的喜好来。即便她开始不适应,日子久了,也都会习惯的。我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云雾敛咬牙,又扯了个理由,“她心思单纯,帝京又是个虎穴龙潭,她过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很完美的理由,拳拳关切之情,任谁也不好反驳。
却再次被卫旸无情打断:“她是公主,皇城内有禁军,帝京里有锦衣卫,有五城兵马司,谁敢动她?更何况,不是还有孤吗?不比你这个连前程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值得依靠?”
云雾敛:“……”
目的没达成,还平白叫人如此羞辱一顿,他一张脸直涨成猪肝色,手掐着帽椅扶手,几要将上头的浮纹雕掰下来。
卫旸看在眼里,却混不在意,还牵唇饶有兴趣地问:“云公子还有何顾虑?”
云雾敛磨着槽牙,胸膛一阵剧烈起伏,似笼中困兽。挣扎良久,他到底是在卫旸起身说“若无事,今日便到此为止”之时,咬牙一偏头,生硬道:“我、我想带她走,行了吗?”
说完,手心居然还出了一层汗。
花厅里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惊讶地聚集到他身上。
卫旸止了步。
元曦也意外地挑了下眉。
软磨硬泡了这么久,可总算是把他这句心里话给憋出来!明明就是舍不得,何必装作那么冷漠?害云旖等这么久……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别扭死算了!
某人似听见了她的腹诽,侧眸看过来,目光庄重,似在说:“我可没有。”
元曦撇撇嘴,他要是敢说没有,世上也没有人敢认了!
可想着云旖的等待总算有着落,元曦也松了口气,扭头叫来银朱,正想让她把人叫过来,趁着今日一道把这事情说开。
花厅外就传来一声:“可是我不愿意。”
众人齐齐回头,但见炽烈金芒中,一个穿湖绿袄裙的姑娘正扶着门框站在槛外。
乍然对上这么多人的视线,她霎了霎眼睫,下意识要躲,却还是咬牙撑住,迎着他们的目光迈进门,又说一遍:“我不愿随云公子走。”
声音轻弱,却也格外坚定。
不是别人,正是云旖。
第84章 决心
此言一出, 大家都怔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