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那些中立之人纷纷对他表了态,连那些过去支持恒王的人,也如墙头草一般, 不约而同倾倒而来。光是这几日送到东宫的礼物, 就装了满满一屋子。
连带着元曦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过去内廷司得了什么好物,都先紧着坤宁宫和汝宁那头,如今却都一股脑儿全往铜雀台送。连窃蓝和银朱所用之物,都快赶上后宫一些低位妃嫔。铜雀台更是成了这座皇城里头, 宫人内侍们最想去的当差之所。
而转眼,叶轻筠也递来了消息,说是之前元曦让她准备的假死之药, 和逃命的银两, 都已经给她预备妥当,随时都能送到她手中。
可这一回,元曦却犹豫了。
“所以人家跟你求了亲, 你就舍不得走了?”
还是那座凌霄楼, 还是那间浮白小筑, 甚至连茶水也是上回吃的“什刹海的蒙顶甘露”。只不过这回, 茶叶的名气已然被叶轻筠打响,价格翻了两番,还供不应求。
“也不是说不舍得走,就是……”元曦捧着茶盏,看着茶叶随水波旋转,一颗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之前她决定离开,是因为卫旸的冷漠;而今,她虽不知他的态度为何忽然就变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心软了。那晚对他说的永远,除了受当时的气氛感染之外,也是有真心存在的。倘若卫旸真能像那天晚上一样,一直对她敞开心扉,不再拿她当外人,她也不是非走不走。
更何况……
“你还记得上回,我来这里找你的时候吗?”元曦问。
“当然记得。”叶轻筠点头,“那天我在楼上瞧着,看殿下从楼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得不行,像是要杀人,吓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他回去后,可是找你麻烦了?”
元曦却叹:“就因为没找,我现在才这么纠结。”
皇宫可不是一个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她能比其他关在里头的女人要自由些,不过是因为身上有卫旸给她的东宫令信。但每次她出宫,还是得事先知会卫旸一声。
那天偷溜出去,被他抓个正着,元曦心里其实一直都忐忑着,也做好了被他追问的准备。
可他什么也没说。
明明过去,她在外逗留的时间比预报的稍微多了一盏茶,他都会拉下脸来,厉声质问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可这回,从归云山,到猎宫,甚至到现在,建德帝的寿宴都结束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一次也没问过她,像是根本没有这档子事一般。
反倒叫她有些心虚。
若说心里没有触动,自然是假,否则现在她也不会犹豫不决。
这算是卫旸对她信任的开始吗?
她不知道,但却莫名有些期待,到底是心心念念了六年的人。
叶轻筠白眼翻上天,心里头虽有些异议,但毕竟是人家的人生,她也不好置喙,只道:“咱们是好朋友,你怎么选,我都无条件支持。药和钱我都暂且先给你留着,你要是想反悔,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元曦道了声谢,忽然想起什么,往门外瞧了眼,小心翼翼凑上前道:“昨日东宫收到一封加急信,江南一艘运送茶叶的船翻了。”
和聪明人聊天,话不用说透。
几乎是元曦话音才落地,叶轻筠两眼便放出光来,扯起嗓子冲外喊:“来人!快送笔墨纸砚来,还有算盘。”
京中人爱吃茶,尤其是江南产的茶。不计什么茶叶,滋要冠上“苏杭”的名儿,价格就更翻上两番。前阵子就有几个茶商联手,恶意将价格压得极低。现在运茶的船只翻了,茶叶的价格必然反弹,且还会弹得极猛。
做生意嘛,靠的就是比旁人快一手的消息,和灵便的头脑。
就譬如眼下,有些人听说翻船,至多感叹一句“好可怜”;而有些人已经开始拨算盘,研究如何趁消息还没传开,以最低的价格将京中所有茶叶都收入囊中,日后再抛售出去,狠赚一笔。
类似的事,她们过去可没少干。
这次的事,的确是元曦任性了,这消息就当是给叶轻筠的歉礼。至于以后,她到底是走还是留,就交给时间慢慢帮她决定吧。
如是想着,元曦心里压着的石头也稍稍松下了些,犹自捧起茶,边赏景边品,偶尔停下来,同叶轻筠商量茶叶的事。直至落日西斜,方才动身回宫。
叶轻筠本想留她在楼里头吃饭,近日她新从临安挖了个大厨,一手江南菜做得出奇得好。但凡尝过他的手艺,无不夸赞。
元曦本也已经心动,奈何今日她早就和卫旸越好,一道去夜游太液池,所以只能推辞。
说起来,她进宫已经五年,太液池也游了不下百回,却是第一次和卫旸一块。以前,她也不是没央求过,可卫旸实在太忙,连饭都顾不上吃,又如何能抽出空陪她闲玩儿?可这次,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明月,美酒,还有他……
光是想象,元曦心里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从凌霄楼出来,她还特特绕去玉瑜斋,精挑细选了一对翠月珏,想趁今晚月上柳梢头之时送给卫旸。
一人一个,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