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丫头,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倘若连这丫头都打算放弃,只怕臭小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向谁敞开心扉了。
除了这个原因,她也是的确喜欢这丫头,有胆识,有主见,敢爱敢恨,很有她年轻时的风范,即便这丫头最后没法成为她的孙媳妇,她也真心想收她为自己的干孙女。
如此斟酌片刻,太后开口道:“其实宫里也时常下江南巡视,你若是想去,让旸儿带你过去,也是一样的。”
花圃里有一簇花枝长歪了,太后命人拿剪子过来,俯身小心翼翼地修剪,“你离京的事,哀家已经吩咐人去办。这几日,你就安心在哀家这里住着,有哀家在,臭小子不敢再欺负你了。”
元曦看她一眼,微笑道:“好,多谢太后。”
其实太后的心思,她也能猜到——横竖还是想多留她一段时日,好给卫旸机会挽回自己。否则昨日接她来北苑的时候,就不会刻意留下那样一封信。乍看是训斥,实则却是在告诉卫旸,人在她那里。
若是旁人这般跟她玩弄小心思,元曦早就翻脸了。可太后不行,单就上回假皇嗣之事,元曦便欠了人家好大一笔情,怎么着都该给老人家一点面子。
反正这回,她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雷打不动,就算卫旸跪下来求她,她也绝对不会回头!
说完这个,祖孙二人又聊起别的,有说有笑。
院子里气氛正当热闹,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吵闹声。太后蹙眉朝月洞门看了眼,打发一个小宫人过去查看。
不一会儿,人便匆匆赶回来,欠身执礼道:“回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惊讶地“嚯”了声,“臭小子动作倒挺快的。”看了眼元曦,又道,“姑且先晾他一会儿。敢这么欺负咱们曦儿,且得让他多吃点苦头。”
小宫人却是急了,说:“还有一人,南缙那位云中王,他也上山来了,还带了好几大箱的东西,说是来找郡主……呃……来找郡主……”
太后蹙眉,“来找郡主做什么?”
小宫人为难地偷瞄了元曦一眼,咬牙道:“说是来找郡主下聘的,刚好叫太子殿下碰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别苗头,谁也不肯放过谁,瞧着像是要打起来了!”
哗——
两只水呈同时掉进木桶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
自那日御花园一别,连瑾就病了。
相思病。
白日里有事要忙倒还好些,夜深人静时才最难熬。一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她。从初见时的惊慌防备,到现在的坦诚相待,每一幕都像刀子镌刻在他心上,那样清楚,那样生动,他想忘都忘不掉。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可能。
他虽没经历过□□,但也能看得出来,她在卫旸面前,和在自己面前的不同。
无意识地撒娇,没顾虑地随意发脾气,该是一直被捧在手心宠爱着,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吧?
连瑾也识趣,发乎情,止乎礼,不会刻意去打扰她,让她为难。
直到最近,他听说小丫头和卫旸大吵一架,还被禁了足。他不放心,想过去看看。可任凭他寻遍什么理由,都始终被拦着,根本没法靠近。
那一刻,说不后悔是假的。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说不得,怨不得,凭什么让人家这么欺负?还不如跟了他,随他回南缙。横竖有他罩着,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头发。即便她会因此怨恨自己一辈子,只要她过得好,他也知足了。
是以今晨,得知小姑娘已经出宫,他便迫不及待上山寻她。
来不及准备聘礼,他就把这次建德帝赏给他的奇珍异宝全拿了来。随行的使臣唧唧歪歪,一口一句“王爷使不得”,吵得他脑瓜仁疼,也甚是不屑,有什么使不得的?只要她肯答应,便是把他的命给她,也是使得的!
然他还没琢磨好,到地方之后,要怎么跟小丫头提这件事,就迎面撞上了这么个煞星。
看着面前乌发白衣、同他一样没什么好脸色的卫旸,连瑾冷嗤一声,道:“都说帝京的城防乃九州之最,历经那么多次叛乱,都固若金汤。原先本王是不认的,直到看见殿下,才自叹弗如。有这么厚的脸皮撑着,难怪谁也攻不下来。”
这是在讥讽他,将人气走了,竟还有脸过来。
如此直白赤-裸的话语,卫旸已经许多年不曾听见。
周围人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却是冷笑着,平静回:“托了王爷的福,若不是亲眼见识了昔日的手下败将还敢来孤面前叫嚣,孤也不会备受鼓舞,到这山上来。”
这一句话说得更狠,不仅把连瑾的话给怼回去了,还当众揭了这位传说中的不败战神的短。
连瑾眸底一瞬暗沉。
卫旸的脸也黑如锅底。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条小道对望,视线相撞,火星滋滋。